
趙鵬飛
最近雨水特別多,尤其是清早,總是耳朵先醒過來。又急又密的雨點,連串敲打在窗玻璃上只是前奏,落在空調外機鐵皮殼上的雨點,猶如飛沙走石,嘈嘈切切。驟然驚醒之後,下意識爬起來,把臉貼在玻璃窗上努力往外看,不遠處的龍虎山,雲山霧水,濕氣氤氳,空氣都凝固成了灰白色的色塊。風雨如椽,揮動畫筆,山腰下鬱鬱葱葱的林木,被勾勒成了濃綠色的油畫布面。再朝另一側港鐵站的方向看看,路上空無一人,一把傘的顏色也沒有。
雨下得多了,晨跑習慣便被擾亂,已經被喚醒的運動細胞卻停不下來。既然醒了,看着雨勢轉小,撐傘出門。沿着士美菲路往龍虎山的方向攀爬,依陡峭山道而築的排水渠裏,水花奔流澎湃,偶爾有不堪風雨的樹冠整扇倒落下來,橫陳在水流上,枝椏葉片阻攔之下,水勢愈發地奔騰狂放。所幸,不遠處就是地勢低窪的海,不然整座堅尼地城免不了要浸在水裏了。
越過一架綴滿爬牆虎的鐵橋,往上走,有一道順山勢蜿蜒綿延的紅磚牆,掩映在葳蕤的草木之中。長長的牆內,就是大名鼎鼎的昭遠墳場。開埠百餘年來,華洋雜處的香港,成為東西方文化交融共生的典型性土壤。不合時宜的大清律例在此延續最久,代表當世先進生產力方向的日不落帝國,用堅船利炮打開古老中國的國門之後,也在這個島嶼上大剌剌地主宰了許多年。生老病死,人世更替。堪輿家眼中地形風水極佳的昭遠墳場,便是一例極典型的見證。這是專供香港歐亞混血兒安葬的公眾墳場,亦是何東爵士家族後人身後長眠吉地。上個月底,贏盡一生的賭王何鴻燊,在停靈義莊一年之後,也歸葬於此。當日,其諸子送靈於斯的新聞,一度登上了社交媒體的熱搜榜。賭王生前身後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1921年出生的何鴻燊,他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家道中落之後,憑着一雙赤手空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戰亂動盪之中,四處出擊,終於建成龐大的何氏商業帝國。也是在1921年,列強環伺,國之不國,深陷苦難的古老中國,亟待一條光明出路,中國共產黨應運而生。一群立志挽救民族於危亡之際的年輕人,基於共同的信仰,從四面八方匯集於五方雜處、華洋混處的上海,為這個歷史悠久人口眾多的國家,探尋走出沉疴的良方。誰能想到,就是這群平均年齡只有28歲的年輕人,自此,為整個中華民族開啟了一個全新時代。之後的故事,藉着今年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的歷史節點,網絡、報章、影視劇等諸多傳播載體,正在全面深刻重溫着那段歷史的波瀾壯闊。有心去了解的人,只需稍稍留意,一定會被其中的某個片段所感染。
這幾日,中國從遙遠月球掘回的月壤,正在香港展出。滿足了對神秘太空和航天科技的好奇驚歎之外,民眾對國家強大民族復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香港曾在滿篇屈辱的中國近代史上,佔據過特殊地位,事易時移,時空交匯,這份百感交集的感觸,也必然來得更為強烈。
對於一家一姓的發跡興盛而言,百年間實現富貴至極已屬人間傳奇。對於一個人口數億的東方大國而言,積百年奮鬥之力,能從國土淪喪、積貧積弱、民不聊生,到國力強盛、人民富足、自信開放,用換了人間來形容,無絲毫誇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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