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論「醜書」,自然離不開傅山,說傅山就離不開他提出的「四寧四毋」:「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

傅山,字青主,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書法家。他生活在一個朝代交替、激烈動盪、天崩地裂的時代。他一生磊落孤傲,拒不仕清。他任性直率,古奧老拙,慷慨蒼涼,奇思逸趣,故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在書法史上,他提出的「四寧四毋」更成為後世書法家的金科玉律。那麼,傅山是主張拙、醜、支離和率真嗎?

我認為,傅山主張「拙」是真,「醜」是假,「率真」是真,「支離」是假。事實上,傅山真正主張的是要「重」、「拙」、「大」,避免輕佻、嫵媚和纖巧之病。

首先是「重」,「重」並非是又濃又黑又粗的大墨一塊,那是衛夫人所貶說的「墨豬」,「重」是指有筋有骨。用筆粗故可重,用筆細,只須有筋有骨,亦能給人以重感。再說,寫字不能筆筆都粗,粗靠細烘托出來,對比而存在。細筆有變化,行筆遲澀,就不易顯得輕佻。「拙」較難描述,晉陶淵明《歸園田居》詩云:「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以拙自安,不用機巧與世周旋。故「拙」可理解為不隨時俗,不要千人一面,人云亦云,要自然由己出,打破條條框框,「我寫我法」,不與人同,要率真,要有個性,不是那麼漂亮也不用介意。清末民初的康有為特別推崇北碑,北碑最能體現「拙」的意態。最後要說到「大」,大不是字型寫得很大的意思,是「大氣」的大。字不論大小,都要有氣魄,氣勢恢宏。鍾繇寫的字不大,但梁武帝蕭衍在《古今書人優劣評》中,形容為:「雲鶴遊天,群鴻戲海。」群鴻戲海豈不壯觀乎?這就足夠大氣了。明朝人集陳希夷的書法成一對聯「開張天岸馬,奇逸人中龍」,饒公宗頤認為「開張」二字最能表現「大」的真意。

現代書壇寫醜書的人很多,簡直氾濫成災,這些醜書家有幾人能寫出「重」、「大」、「拙」?大多數只是盲目追求一個醜字,不學無術,故作安排,還總拿傅山說的「四寧四毋」作擋箭牌,真是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