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有靈犀】從北到南過冬至

王欣

冬至是國人十分重視的傳統節日，總的來說， 「冬至大如年」的觀念在南方，特別是東南沿海和江南地區，尤為深厚。而在北方，人們對冬至也重視，但側重點有所不同。我從北方城市來到香港這座南方城市，對此感受頗深。

北方人的冬至，更貼近於生活本身。北方的冬天嚴寒，冬至作為「數九寒天」的開始，人們的關注點自然而然地落在 「禦寒」與「祈福平安」 上。那句著名的「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雖帶歷史和童謠色彩，卻真切反映了通過飲食來保健身體、抵禦嚴寒的務實態度。因此，餃子是北方冬至的頭等美食。傳說源自東漢名醫張仲景為治療百姓凍傷的耳朵而製作的「嬌耳」。餃子形似元寶，寓意吉祥。全家圍坐一起和麵、擀皮、包餡的過程，本身就是溫暖的儀式。

北方的冬至，更像一個清晰的生活號角， 提醒人們進入一年中最需積蓄能量、彼此關懷的時段，其氛圍是熱氣騰騰、充滿生活氣息的。

南方人對冬至的重視，則根植於歷史和生計。傳統中國是農耕社會，冬至是「陰極之陽生」的轉捩點，象徵着萬物復甦的起點，是制定曆法、安排農事的重大節點。南方許多地區，尤其是閩粵、江浙，宗族文化濃厚，保留了更多古老的禮俗。

冬至時，秋收已畢，南方人有充足的物質基礎。農事暫歇，有閒暇的心境。於是，它便成為一個祭奠祖先、闔家團圓、確認家族血脈聯繫的關鍵時刻。其儀式感的內核是 「禮」與「孝」，比春節少了幾分喧鬧，多了幾分肅穆與溫情。

在香港， 我跟不少老人聊過天，他們慶祝冬至的隆重程度甚至超過農曆新年。冬至當天或前一天最主要的習俗是 「做冬」，即全家人團聚共用一頓豐盛的晚餐。這頓飯的規格不遜於年夜飯，許多家庭會提前在酒樓預訂席位，或在家精心準備。 除了海鮮、雞、魚、燒味等家常菜，飯後還一定要吃湯圓，象徵團圓、圓滿。許多公司也會在冬至這天允許員工提前下班，以便回家團聚。

想要體驗更加傳統的「做冬」，則要去新界的圍村，那裏的冬至更具宗族和地方色彩。最具代表性的冬至美食是 「盆菜」。它將雞、鴨、豬肉、海鮮、蔬菜等十幾種食材層層疊放於一盆之中，象徵「盆滿缽滿」，飽含團聚和豐盛的寓意。這種起源於圍村的食物，如今已成為香港許多家庭冬至的熱門選擇。

冬至，這個一年中夜晚最長的日子，在中國人的生活中，尤其是一碗熱食、一盞燈火裏，確實呈現出鮮明而溫暖的南北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