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捕鼠趣事

張佑周

小時候，寒冬十月之後進山間捕山鼠是我們兄弟倆最感興趣的一件事。每周六中午學校放學後，我們便跑步回家，匆匆吃過午飯，叫上弟弟，將100多隻捕鼠筒往肩上一挽，裝上一小袋稻穀，就急急往山裏走去。

進山後，我們沿着梯田邊或山澗、水圳邊的小路，尋找田坎或山邊的所謂鼠路，撥開一小塊稍平的地方，拔乾淨小草，掃乾淨草木枯葉，將捕鼠筒撥好機關，裝進數十粒穀子，端端正正地對準鼠路插在剛掃淨處，然後往前裝第二隻、第三隻……直到將100多隻捕鼠筒裝完。天色將晚，我們才回家。

第二天早晨，天矇矇亮，小山村還在天寒地凍中沉睡，我們就踏着一路霜花，沿着崎嶇不平的石砌小路，進山收拾捕鼠筒及捕獲的老鼠。一路上，我們哼着歌兒，蹦跳着驅趕寒冷，心情非常激動，摩拳擦掌，急切地希望捕獲滿滿。進山後，弟弟總是衝在前面，將捕鼠筒搶先拔出，放在路上等我收拾串起，有捕獲老鼠他便會大聲叫嚷：「噢！裝到一隻！」「哇！好大！」然後將裝有老鼠的捕鼠筒遞給我，繼續興沖沖地前行。有時被捕獲的老鼠較大，便會在竭力掙扎中將捕鼠筒帶走好遠，兄弟倆要好一番尋找才能找到，有的甚至被帶進荊棘叢或山澗裏，難以找到，令人失望。

我們每次進山捕鼠都成績斐然，大多能捕獲一二十隻山鼠。如果家裏有酒糟或酒娘，母親便將鼠肉煮酒，說是最好的滋補食品，吃了可以補身子。

而老鼠乾如果曬得好又捨不得吃，則可以提到村街上賣給愛喝酒的叔叔們下酒。我們可以將賣鼠乾的錢買些學習用品。進山裏捕鼠是否有收穫或收穫是否豐碩，既有主觀因素，也有客觀因素。主觀因素是裝捕鼠筒時，首先要能看出山邊草木蓬或荊棘叢裏有沒有鼠類活動，所謂「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能尋找到鼠路。然後將裝好機關和穀子的捕鼠筒安插到適當的位置，才有希望引誘老鼠吃捕鼠筒裏的穀子，觸動捕鼠筒裏的機關，從而捕獲老鼠。如果「不識鼠路」，將捕鼠筒安插在沒有老鼠路過的地方，怎麼能捕獲老鼠呢？客觀因素則與裝捕鼠筒的山間鼠群的多寡和捕鼠時的氣候條件有關。鼠群多的山間自然被捕獲的老鼠也多。而氣候條件則是愈冷愈好，天寒地凍，霜雪鋪天蓋地，則捕獲老鼠較多，也許是老鼠飢寒交迫，容易被誘捕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進山捕鼠最具技術含量的活是製造捕鼠筒。我們老家的捕鼠筒有「撞筒」和「扐（綁）筒」兩種。「撞筒」是用兩塊竹片製成彈弓，用苧麻繩在其兩端缺口處紮牢，將大小兩節竹筒夾在該彈弓間，拉開彈弓裝好機關，在較大的竹筒裏放穀子或油渣之類誘餌，然後將撞筒平放在鼠路上。貪吃的老鼠將頭伸進竹筒吃食時觸動機關，小竹筒在彈弓的夾力下迅速將鼠頭夾住，老鼠即被捕獲。這種撞筒用料較多，也較難製作，所以較少使用。

相對而言，「綁筒」的製作比較簡易。筆者在年僅12歲上小學五年級時就已經是綁筒製作師傅了。製作綁筒要先備料：其一是到集市買來苧麻皮或在自家園子裏割來苧麻，剝好麻皮曬乾，要將麻皮搓成細約3毫米的麻繩備用。其二是到竹山砍回數根直徑約5厘米的毛竹。製作綁筒的工具比較簡單，一把砍柴刀、一把鋸子，再加一把用鐵片磨製的刻刀以及用細鐵條磨尖的火鑽就夠了。筆者當年就用箍木水桶的廢鐵圈截成的一段鐵片，磨出斜口製成刻刀。在暑假後期的農閒時節，我們開始製作捕鼠筒。綁筒由短竹筒、竹弓和麻繩組成。原料備齊後，先將毛竹鋸成約12厘米的短竹筒。然後每個竹筒中間約7厘米處鋸約1/3圈，用柴刀劈出一個斜缺口，用來安裝「鬼子（機關）」；用刻刀在竹筒開口處的一頭刻圈溝，用來埋藏麻繩；用炭火燒紅的火鑽在圈溝頂端鑽兩小孔，用來穿麻繩；竹筒後頭下端鑽個稍大的洞，用來插竹弓腳。捕鼠筒竹弓的做法比較簡單。先將較大的毛竹鋸成約30厘米的竹筒，用柴刀劈成2.5厘米的竹片，然後去骨留青，削成半截約0.5厘米厚，另半截約0.8厘米厚的薄竹片，將薄的一端削成平滑有彈性的竹弓，將厚的一端做成尖腳，尖腳插入捕鼠筒的後端小洞，在薄片端削出缺口，將麻繩一端繫在缺口處，另一端穿進捕鼠筒的二小洞，留下比竹筒稍大的繩圈，讓其可以埋入捕鼠筒圈溝。最後，還要做「鬼子」，即讓老鼠吃食時觸碰的機關。「鬼子」利用槓桿原理，一頭綁在麻繩上、一頭有釣鈎狀竹片，將此竹片勾在鼠筒中間的缺口上，被老鼠觸碰後彈起，麻繩會被抽緊，恰好將老鼠頸部抽緊，使老鼠瞬間致死。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正值全民除「四害」時期，老鼠是「四害」之一。因此，筆者少年時代的進山捕鼠活動是響應號召的實際行動，是很光榮的。而且，由於當年生產隊的稻田鼠害的確相當嚴重，有些山田甚至連片稻穗被老鼠啃光。我們常去捕鼠的山窠，雖然並沒有把老鼠全都捕光，但也起威懾作用，使老鼠不敢猖狂活動，水田的禾稻因此少遭鼠害，生產隊的幹部們經常表揚我們。有一段時間，筆者所就讀的小學還發起滅鼠比賽，讓學生將所捕老鼠的鼠尾上交學校作為憑據，看誰捕鼠多，評出名次給予獎勵。筆者曾經獲得三等獎，暗地裏高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