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人網事】冰島蚊影

狸美美

北境失守！更糟糕的是，這裏說的不是虛擬的權力遊戲，而是真實的冰島——新聞說，冰島方面已確認，在首都雷克雅未克郊區發現了3隻蚊子，這是該國首次在自然環境中發現蚊子。也就是說，全球唯一「無蚊國」（另一無蚊地區是南極洲）的神話破滅了。

長久以來，冰島獨特的生態系統被認為是蚊子的天敵。冰島擁有快速且不穩定的氣候循環：當嚴冬的冰層剛剛融化，形成適合蚊子幼蟲（孑孓）生長的淺水窪時，另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會迅速將水面再次凍結；或者，溫暖的天氣迅速到來，水窪很快乾涸，蚊子的生命周期被無情地打斷。這種「要麼凍死，要麼乾死」的生存絕境，構成了冰島的天然「蚊帳」。

然而，這頂保護了冰島多年的古老「蚊帳」，就在這個10月，疑似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全球變暖——揭開了。說疑似，是因為對於蚊子的來源尚未有定論，牠們不排除是隨船而來，但亦有不少科學家認為是全球變暖導致的本地繁殖。畢竟，就在今年春天，冰島剛剛經歷了破紀錄的高溫。而冰島變暖的速度，則是北半球其他地區的四倍。

氣候變暖並非一個線性的升溫過程，它帶來的是整個氣候系統的紊亂。對於冰島而言，這意味着更溫和的冬季，更長的暖期，以及更平緩的季節過渡。曾經那種「冰火兩重天」式的快速凍融循環正在變得遲緩，給予了淺水窪更長的穩定期。這短短幾周的穩定，對於生命而言卻是巨大的機會，成就了從孑孓到成蟲的歷史時刻。

所以與其說牠們是不速之客，倒不如說牠們是氣候變化的又一個吹哨人。那耳邊的嗡鳴，就是響徹全球的警鐘，告訴人們，氣候變化的影響，已經滲透到最後的淨土。

冰島的蚊子並非孤例。這樣的吹哨人其實早已一再出現：比如曾被認為與熱帶疾病無緣的溫帶地區，開始出現登革熱的傳播媒介；西伯利亞的永久凍土正在融化，釋放出被冰封了數萬年的古老病毒和大量的甲烷氣體；世界各地的農民們，正苦苦應對着愈發極端和不可預測的天氣，他們的耕作經驗正在被顛覆；海洋酸化，正在侵蝕着構成海洋生態系統基石的珊瑚礁，讓《海底總動員》的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儘管這麼多的警鐘都在敲響，此起彼伏得猶如交響樂，但長期以來，人們總是將氣候變化視為一個遙遠而抽象的議題，一個只屬於科學家、政治家和環保主義者的宏大課題。普通人習慣了「溫水煮青蛙」式的麻木，總覺得災難離自己很遠，變化的速度很慢。冰島的蚊子，正以一種「切膚」的方式，將這種抽象的威脅具象化了。牠用那根小小的刺，扎破了人們幻想中的安全氣泡。牠提醒我們，地球是一個緊密相連的整體，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真正地「獨善其身」。當亞馬遜雨林被砍伐時，其影響終將通過大氣環流，體現在冰島的氣溫曲線上。

「無蚊國」神話破滅，地球再無「世外桃源」。我們曾經以為可以留給子孫後代的「詩與遠方」，可能在他們長大之前，就已面目全非。當冰島的夜空下，除了有極光的靜謐舞蹈，還有惱人的嗡嗡聲時，人們是不是可以別再裝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