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茶遊記】一分鐘改變歷史（上）

●良 心

惠通橋不僅是滇緬公路上的重要通道，更是一個承載了無數故事和秘密的歷史見證者。

1942年4月，入緬作戰的中國遠征軍失利。沿滇緬公路且戰且退的中國遠征軍第66軍被日軍第56師團一路追殺。第56師團摩托化縱隊殺進滇西，完全控制了戰爭的節奏。進入滇西後，第56師團派遣步兵團長坂口靜夫少將帶領以146聯隊為基幹組成追擊部隊（坂口支隊），沿滇緬公路向惠通橋一線追擊。坂口支隊是一個加強的機械化步兵聯隊，配屬有炮兵和裝甲車，總兵力僅4,000多人，但擁有約1,000輛汽車、裝甲車。這支日軍部隊以一天110多公里的速度狂飆突進，企圖沿滇緬公路直衝松山怒江，佔領怒江上的惠通橋，打開攻入雲南腹地的大門。但從龍陵前往松山的滇緬公路被遠征軍敗兵、緬甸難民和沿途驚散百姓的人車洪流堵塞，坂口支隊的車輛行進極其緩慢。於是坂口支隊兵分兩路，一明一暗向惠通橋突擊。

由金氏少佐率領146聯隊第二大隊的1,000多人，明着繼續沿滇緬公路追擊。追擊中，部分日軍偽裝成商人和難民，並搶了商家和難民的車輛，把火炮和機槍隱藏在車底下。同時收買緬奸漢奸，混在逃兵和難民中，沿途放冷槍和投毒，製造混亂。為配合地面部隊，日軍出動大批飛機，對沿滇緬公路向惠通橋撤退的遠征軍追着轟炸掃射，並向縱深的保山、祥雲路段延伸轟炸和投擲細菌彈，阻滯向惠通橋增援的中國軍隊。5月4日和5日，日軍50多架飛機對保山實施大規模無差別轟炸，近萬人被炸死，保山城內血流成河。

在明火執仗的同時，坂口支隊第146聯隊松本大隊的1,000多人悄悄離開滇緬公路，在漢奸嚮導引領下，避大路走小道，抄近道急行軍，穿山鑽林，直奔惠通撟西橋頭的松山。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趕在遠征軍第66軍退過惠通橋之前奪取惠通橋，將第66軍關在怒江以西，與後方追來的日軍大隊前後夾擊，消滅66軍，並控制惠通橋，讓日軍機械化大部隊開過怒江，直搗昆明。

一場撤退與追擊的時間爭奪戰開始了。

隨着日軍搶渡怒江的意圖昭然若揭，順滇緬公路向惠通橋撤退的第66軍等國民黨軍也加快了行軍速度，他們被上峰多次催促必須搶在日軍之前趕過惠通橋。如果讓日軍搶先佔領惠通橋，他們就將死無葬身之地。只有在日軍之前趕過惠通橋，以怒江天險為依託，重新勾建防線，方能阻擋日軍過江。此時的陣勢已擺明，中國遠征軍在滇西能依靠的有效防線只有怒江天險了，過了怒江就幾乎無險可守。如果讓日軍渡過怒江，他們即可直驅昆明。

美國空軍從空中觀察到中國遠征軍與侵緬日軍在滇緬邊境，特別是沿滇緬公路的這場撤退與追擊的賽跑。美國志願空軍「飛虎隊」指揮官陳納德立即向蔣介石發去了十萬火急電報：「根據飛機偵察的情況，滇緬公路上的中國軍隊對於日軍推進已難以抵抗，如果再不設法挽救，日軍大約十天左右就可到達昆明。」蔣介石接報十分震驚。如果日軍成功衝過惠通橋，其機械化部隊就可長驅直入雲南腹地，快速推進至昆明，切斷中國最後國際補給線，加速中國正面戰場崩潰。日軍還可進而威脅中國戰時陪都重慶及川中成都。蔣介石深感勢態岌岌可危，連夜命令遠征軍盡快炸毀惠通橋，阻擋日軍機械化部隊向昆明方向進攻的勢頭。同時電令駐昆明的第11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速派援軍前往惠通橋東岸布防，阻擋日軍搶渡怒江。

1942年5月5日上午9點多鐘，遠征軍獨立工兵第24營從保山趕到了惠通橋東岸。當時的惠通橋西岸全然一片亂象。潰兵、難民，後浪推前浪；汽車、馬車，車頭銜車尾。人車的洪流綿延幾公里，散兵難民混雜搶行，商車軍車推擁爭道，吵吵嚷嚷，亂亂哄哄，四處呼天搶地，全都擠成一鍋粥。惠通橋是一座鋼索吊橋，又是單行線，西岸人車蜂湧上橋，源源不絕，橋上人推人，車撞車，咒罵聲哭喊聲混成一片。擁堵不堪的人車把這座當時亞洲最長的鋼索吊橋壓得吱吱作響，好像隨時都會散架。

約10點多鐘，從畹町一路敗逃而來的遠征軍參謀團團長林蔚上將和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少將簡單聽取了工兵第24營營長張祖武的炸橋方案，向張祖武下了炸橋手令。張祖武即時分派下屬三個連在橋頭橋上安裝炸藥，並且做好炸橋引爆的各項準備工作。為了保證炸橋成功，張營長決定採用雙引爆的方式，就是用導火索點火引爆和發電器電引爆，發電器由營長親自掌握。

張祖武帶工兵剛裝好炸藥，日軍坂口支隊的炮兵就到了惠通橋西岸的松山上，他們在勐臘老車站下方突端位置布列炮陣，發炮轟擊東岸孩婆山下的滇緬公路。勐臘老車站與東岸孩婆山在峽谷中蛇形升降，走公路有70公里路程，但直線距離僅8公里。因此孩婆山下的滇緬公路進入了日軍勐臘陣地野炮的射程。孩婆山下擁擠着的幾百輛汽車被日軍炮火擊中，硝煙迷漫，一片火海。惠通橋上頓時人流騷亂，一片恐慌。

就在這時，由漢奸帶路從小道秘密行進的日軍松本大隊也殺到惠通橋西頭。他們本準備對惠通橋實施突襲，一舉佔領。但當他們得知中國工兵已放好炸藥準備炸橋時，他們就不敢再明攻，因為明攻迫使中國工兵炸橋，他們的機械化大部隊就無法過橋。所以他們決定化裝成難民混在人群中上橋，先暗地裏佔領橋東，然後趁亂控制全橋，防止遠征軍炸橋。此時的張祖武對何時炸橋還在左右犯難之中，惠通橋是日軍進攻昆明的唯一通道，若不及時炸橋阻止日軍渡江，後果不堪設想，但惠通橋現時也是眾多軍民撤退的生命通道，晚一刻炸橋能超度許多生命。張祖武手握啟爆器，遲遲按不下去。

快到中午時分，松山日軍的炮火不斷加強，有些化裝日軍已在炮火製造的混亂中竄上橋面。就在這個暗藏的巨大危險就要降臨的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龍陵商人帶車在橋上逆行，守橋憲兵為疏導擁堵，對他鳴槍示警。混上橋面的日本兵聽到槍聲，以為自己暴露，紛紛拔槍亂射。張祖武眼見日軍已上橋搶橋，立馬大喊一聲：「點火！」同時自己也使勁壓下了電引爆器的手柄。橋頭工兵們同時啟動引爆按鈕，只聽得「轟隆隆」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峽谷轟鳴，煙塵衝天而起，斷裂的惠通橋和橋上人車頃刻落入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