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今年的雨從春天一直綿延到立夏之後,端午節已過去好些天,成了「龍舟雨」的雨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早前與女友Ada談到彼此今年的鍛煉計劃,一向懶於運動的我隨口選擇了游泳,Ada馬上買了一件漂亮的泳衣送給我,Maria姐姐知道後,又送了她閒置未用的泳帽和泳鏡給我,我的裝備一下子就齊全了,便花了一筆不菲的銀紙在新居附近的溫泉酒店買了游泳卡。然而一貫以來的拖延症使得我找了各種借口一拖再拖,終究是把今夏首次游泳的時間拖到了端午節後,還美其名曰是為了要游「龍舟水」。其間我還想把Maria拖下水和我一起游泳,希望能彼此作伴,也能彼此監督,Maria很堅決地拒絕了,她的新泳帽和泳鏡一直閒置未用,是因為她曾在泳池溺水,如今還有着心理陰影,不敢再去游泳。

其實,我此前和Maria同樣有着溺水的心理陰影。有一次在教堂的慕道班聽課,老師講到天下所有父母都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一位學員很激動地反對老師的說法,我不知道那位學員經歷了什麼,但他表現出來的痛苦觸動了我,一向只安靜聽課的我舉手支持了那位學員,支持他對老師說到的關於父母無條件的愛的反對意見。

我很小的時候開始記事,從我記事起就不斷地聽父母親吵架。母親的脾氣比父親更暴躁,稍不如意便對年幼的我拳打腳踢,在母親眼裏,我彷彿不是她的骨肉,而只是父親的一部分,她把對父親的憤恨發洩在我身上,穿着皮鞋踢我,隨手抓起手邊的任何東西打我,似乎這樣她就能在「戰爭」中贏了父親。

從前的父母大多數都會用打罵來教育自己的孩子,然而母親的「教育」卻是連我的命都不想要了。那年我4歲,母親與父親爭吵後,趁父親去上班,把我帶到江邊,摁進水裏,無論我怎樣掙扎母親都不放手,最後在我窒息前,被路過的父親單位的同事制止,將我從水裏撈了上來。後來的很多年裏,冰冷的江水灌進口鼻那種無法呼吸的恐懼感和心底的疼痛一直伴隨着我,我一直沒有學會游泳。

奧地利著名精神病學家阿德勒說︰「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因為童年缺失的母愛,成年以後我真的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治癒童年,也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治癒對水的恐懼。所幸這個世界上除了母愛,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愛。有愛的鼓勵,我慢慢地在泳池裏學會了「狗刨」, 也慢慢地敢套着救生圈在海水裏撲騰,還曾被閨蜜蓮子帶領一起背着氧氣瓶潛入過深海,雖然僅有一次,雖然還有着疼痛和恐懼,但增長了不少面對水的勇氣。

今年復活節前夕,我在廣州石室聖心大教堂領洗,那些一直愛着我的親友們都陪在我身邊,主持洗禮的主教傾注在我頭上的水讓我感覺溫暖,我心底最後殘存的一點對水的恐懼感也消失殆盡。我不再像從前一樣去治癒童年,我給了自己一個新的童年,讓愛去彌補愛,讓童年去治癒童年。

窗外的雨還未停,知了卻一聲聲地叫喚起來了,我忽然就對午後的泳池期待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