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大伯公伯南(右一),以及(右二)曾祖父、(左二)曾祖母、(左一)二伯公。 作者供圖

鄧達智

澳洲旅行首個星期在西澳。

跟甥女一家親密相處,又一次發夢,夢回二年班;班主任問我:宗祠外面搭建的竹棚用作喪禮,誰人過世?仙遊長者跟我什麼關係?奇怪,從小到大對錯綜複雜的大家庭長幼尊卑圖表,自己擁有十分清晰的認知,答老師:「我家大伯婆過世,大伯婆是大伯公伯南的太太,大伯公是我阿爺的大哥……未講完:大伯公在吉隆坡!」

那些年我們在幾所數百年歷史的宗祠騰出空間用作班房的「達德學校」上課,其前身為上世紀三十年代創校,以英文教學為主的「屏山英文小學」。

鄉民搭建竹棚用作喪禮,就在祠堂外大廣場側,早晨菜巿場,之後學生體操場一旁。祖父當時是校董事長,老師都被通知,必須列隊鞠躬。班主任對這位7歲新同學問詢作為考驗(幼稚園及小學一年級,在村口青山公路及唐人新村交界的「神召會惠群學校」,要過交通繁忙連接九龍及新界主要幹道的「青山公路」,必須由大人送往上課,最終在二年級,帶着印象深刻的點滴轉回村校)。

今天沒幾個7歲兒童清楚「伯公」這名詞,新時代家庭結構以自我為中心,祖父祖母的關係都疏離了。伯公留下長子鄧志偉(成長後當了醫生)交由我曾祖父母,及跟他關係比較密切的五弟祝東——筆者祖父照顧,帶着妻兒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前往南洋應約當醫生於吉隆坡「同善醫院」,當年當地首家華人醫院,今天規模在當地仍居首席,範圍寬廣。

大伯婆在預知壽數倒數,回老家屏山靜養,終老。再過不久,大伯公旋即回老家跟長子一家同住,祖父得空常伴長兄。我們從小也常在伯父家玩耍(堂長姐勵冰的綠色書櫃,內藏無數書籍與雜誌,我的寶藏,讀極不厭),童年玩伴堂弟七仔跟我一起替大伯公捶背,不到十數分鐘,回饋我們一塊錢或五毛錢,那些年可買汽水、雪糕、餅乾、糖果,不少簡單家庭一天的餸菜錢囉!再過一些日子,大伯公壽終正寢,古老人說:「回頭鳳」。像鳳凰,預知壽期飛回出生地離世……落葉歸根,福氣。

其他細節繁複,記得二事:祖父痛失長兄,哭個天昏地暗。他是我們家主,地位居首,卻會哭個涕淚交流,在靈堂內不斷喊大哥。喪事完結,大伯娘帶着住在唐人新村及吉隆坡的兩位伯娘,具備香茶及茶點,到至親家中向大伯公的弟婦們逐家敬禮,訴說。如今已失家長,盼望長輩日後提攜指導!

大半個世紀過去,就大伯婆及大伯公歸山見過如此傳統陣仗,之後世代,一般人家的親屬人情漸冷,都疏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