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從舊宅搬過來不少植物,其中有幾盆不同品種的石斛蘭。

大半年過去,新屋陽台種植的花兒都陸續地開放,那幾盆石斛蘭卻是半分動靜都沒有,堅持只長葉子不開花。與朋友到附近的農家樂吃飯時看到餐廳老闆種在路邊大樹上含苞待放的鐵皮石斛,便又勾起心癮,一回到家就從網上買了不少的鐵皮石斛。

新買的鐵皮石斛苗情不錯,葉子如竹葉般青嫩,根莖亦如竹節般修長,將之一束一束地在木柵欄上掛起來,風起的時候凌空搖擺,頗有一些仙草的意味。

今年春天雨水多,石斛喜水,雨斷斷續續地下,滿柵欄的鐵皮石斛便瘋長起來,明人楊慎詩中寫的「滿城連日黃梅雨,開遍金釵石斛花」大抵就在此時。其它的石斛花依舊沒有開,新種的鐵皮石斛一點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大部分的枝條蓄滿花苞,在不經意間就一簇一簇地開了起來。鐵皮石斛的根莖纖細,花朵也開得清雅,淡黃色的花瓣像女子細膩的手指,天晴的時候在太陽下閃着柔和的微光,散發着清新的幽香。

作為「為食」的吃貨,種鐵皮石斛當然不單是為了看花,嗅花香。同為大吃貨的蘇東坡千年前在《寄怪石石斛與魯元翰》中寫「山骨裁方斛,江珍拾淺灘。清池上几案,碎月落杯盤。老去懷三友,平生困一簞。堅姿聊自儆,秀色亦堪餐。好去髯卿舍,憑將道眼看。東坡最後供,霜雪照人寒。」因那句「堅姿聊自儆,秀色亦堪餐」,我猜想蘇東坡除卻對石斛的喜愛,極有可能也是喜歡吃石斛的。蘇東坡的詩中僅寫了他將石斛種在石頭上,並將種在石頭上的石斛送給好友,並未寫到他是如何吃石斛的。

但這難不倒把《本草綱目》當作食譜的吃貨,我小的時候住在山裏,常常像野猴子一樣滿山亂竄,也像吃野草一樣吃過許多野生石斛。陽台上種的石斛花開得茂盛,我便每日將盛開的花掐下幾朵,清水沖洗後用溫開水浸泡,飲水食花,花朵泡在水中看起來賞心悅目,飲食皆是滿口清香;花開得再多些,便毫不吝嗇地採了煲粥,米香與花香混合,吃起來軟糯清甜,不像在吃人間煙火,倒像是在喝瓊漿玉露。和小時候吃過的一樣,鐵皮石斛的枝條吃起來是另一種香。

老一點的枝條折下來洗淨直接嚼食,膠質感十足的糯香味像是在吃煮熟的玉米粒;想吃涼拌菜時,將大一些的鐵皮石斛根莖切成絲,配點青紅辣椒粒,加上蒜末、麻油、生抽和陳醋拌勻,爽口又開胃;普通的水蒸蛋吃膩了,還可以將鐵皮石斛洗淨切碎,和蛋液攪勻蒸熟,水蒸蛋味道本來就不錯,加入鐵皮石斛獨有的清香味,口感馬上就好了幾倍;天氣熱的時候,用新鮮的鐵皮石斛枝條兌入蜂蜜榨汁喝,既解暑又能補充體力;到了天冷的時候,將晾乾的鐵皮石斛用高度白酒浸泡,又能在寒冷的日子裏喝出別樣的風味。

只是,無論如何地好看、如何地好吃、如何地好喝,如今的鐵皮石斛總是缺了一點點的味道。想起小時候吃的「野草」,或許如今缺少的正是高樓陽台之外的那一點點「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