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美美

繼去年上海的「男親子衞生間」火了之後，不少地方也紛紛推出了「奶爸專區」，最新的新聞說深圳不少商場都設置了「父嬰室」，顯得「爸」氣十足。社交媒體上，好多人留言：「感動得眼淚要掉下來」。

一直以來，絕大多數公眾場所的傳統育嬰區都會被冠名為「母嬰室」。那個粉紅色的標誌就像一道結界，不僅擋住了推着嬰兒車的男性家長，也擋住了社會普遍對育兒責任認知的進步——被粉紅結界圈住的公共空間，隨時隨地向外界傳遞着一種暗示：育兒是女性的專屬。

在社會學上，公共空間的性別化設計是權力關係的具象化表達。母嬰室的命名本身就像個溫柔陷阱，用生理功能的特殊性，將育兒責任悄悄綁定在女性身上。當奶爸們蜷縮在消防通道裏給孩子換尿布時，比他們更狼狽和局促的，是我們這個社會對父親角色的認知偏差。

順便提一句，小狸在寫這篇文章輸入「父嬰室」時，「Fuying」拼音的默認聯想首詞是「婦嬰」。看看，連輸入法都覺得和「嬰兒」綁在一起是「婦女」的天職。

在這種背景下，「父嬰室」的出現無疑是一種社會進步，不僅為奶爸們提供了現實的便利，更肯定了男性的育兒責任，對性別平權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與此同時，公共空間裏的「父嬰室」也是一種展示、引導和教育，鼓勵和培養男性家長尤其是父親自然地融入育兒過程中。這不僅對配偶、孩子都大有裨益，更為身為父者自身帶來了全新的生命體驗：終於不再只是「掙錢養家」的工具人。

需要注意的是，「父嬰室」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它只是實現育兒平等的一小步。真正的育兒平等需要從家庭到社會的全面支持。一方面，家庭內部需要重新分配育兒責任，父母雙方應共同分擔育兒任務；另一方面，社會也應給予更多的政策支持，比如延長男性陪產假、鼓勵企業為員工提供彈性工作時間等等。

西蒙波娃說：「女人不是生而為女人，而是成為女人的。」意思是符合社會傳統期望的女性形象並非天生，而是後天被社會形塑的。而這個理論，對所有性別都一樣。於是社會的每個細節便都很重要了，無論是陪產假還是玻璃天花板，亦或是「父嬰室」和輸入法，都是塑造一個人的參與者。

最後還想再說的是，「父嬰室」的出現令人欣慰，但它仍有很大的空間可以變得更好。比如，藍色其實是另一種粉紅，「父嬰室」其實也是另一種「母嬰室」，因為「女權」同樣是另一種「男權」。而我們追求的，是以整個社會為範疇的對下一代的共同撫養，是現代文明中的平權。

所以，希望愈來愈多的「母嬰室」「父嬰室」改叫「育嬰室」，愈來愈多的粉色、藍色都變成彩虹，而愈來愈多「女人（裙子）帶小孩」「男人（領結）帶小孩」的公共空間Logo可以換做簡簡單單的「人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