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維波樓在延續

何冀平

維波樓，是黃永玉先生起的名。維是哈維，波是小波，維波樓是他們的展廳。廣州天河區，非街非巷，沿着缺磚少瓦坑窪不平的路，有一棟舊式樓房，這裏曾經是倉庫。進到樓裏，我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3層樓堆滿4,000多件中國古典傢具，盡頭是工作坊，中國古典傢具在這裏，在他們的手中復活。而哈維和小波這一對夫婦，為了守護這些瑰寶，在小樓旁邊的兩間簡易房間裏，一住就是十幾年。

哈維是美國人，是一位藝術家，他將此生近40年的年華奉獻給了中國。哈維曾在美國洛杉磯的保羅·蓋蒂博物館做研究員，研究古希臘羅馬藝術，後來擔任美國4家藝術博物館館長。他在美國舉辦中國《天子：中國古代藝術》展覽，結識了中國姑娘姚小波，從此，這一對中美夫婦開始了他們的中國藝術生命之旅。

哈維來到中國，他熱愛中國文化，更愛上了中國的古老傢具，他和小波幾乎走遍中國的城市鄉鎮，見到古老傢具就收藏，不論多破舊，無論要多少錢，查找歷史文字記載，先照原樣修復，再帶創造性的改造仿製，要不失功能，可以欣賞、享受和使用。經過他們的雙手，修復保護了一大批瀕臨毀滅的歷史，重新讓歷史回到生活空間，誰能不為此動容？

我和他們因藝術結緣，每當我的劇作演出或電影上映，不論是北京、上海還是香港，他們必會到場，帶着鮮花和熱情。他們送給我一個書桌，按照我客廳的比例度身定做，原木色雕花，高雅大氣，古典實用，桌面上雕刻着我作品的劇名，我十分珍愛。每次哈維來到我家，都會用手在這個書桌上輕輕撫摸，就像見到他離開家的孩子，可見他是多麼鍾愛他的作品。

藝術和中國文化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支點，他們兩位設計的家居，寬敞、明亮、雅典、精緻、舒適，有條件的還會附帶「小波花園」，盆花、木雕、坐椅、花樹，西洋融合中國古典，舒適中蘊藏着文化，處處有美有格調，讓人流連不捨。10日前，哈維的中國式古典睡床上鋪滿鮮花，哈維走了，走得很安詳，帶着他對中國的熱愛，對藝術和生活的不捨，對妻子的愛戀，對出自他手下的每一件的真誠和留戀，他留下20多個維波樓博物館和未盡的藝術構想，將會由他摯愛的妻子小波一一實現。

哈維說，我不在乎誰擁有藝術品，我在乎誰創造了藝術品。生命如朝露，作品是永恒，人們會永遠記住藝術創作者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