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龍城寨之圍城》中，我最喜歡看的兩個人，一個龍捲風（古天樂飾）、一個陳洛軍（林峯飾），整片看下來，他們幾乎完成了觀眾的期望值。龍捲風，具俠義與老大的完美氣質。舉手投足，從語言到語境的把握彷佛神一般地存在。俗話有言，不是猛龍不過江。與長期呆在三不管的九龍城寨的那些老大相比，前者仍是稍微遜色。龍捲風堪稱城寨的精神領袖，即使樓上死個人也要親自安排妥當處理，雖然作為幫派頭目，他知道如何在法律與人情之間選擇最佳的解決方式。在明處與暗處都能不失本心，這是小說與導演想要表達的人傑模板，他展現的人格魅力是電影情節的高光。那麼主角陳洛軍代表什麽？他無疑是一個時代的產物與自強的典範。他在香港出生，因父親捲入黑幫争鬥而被殺之後，隨母親返回內地，上世紀八十年代又隻身偷渡香港，本來只為生存，卻陷入了上一輩恩怨情仇中。一個沒有身份證的人只能藏匿在那裏，靠打鬥賺取一些血汗錢養活自己，他的目的是要買身份證，不想加入黑社會整天靠打打殺殺過日子，他想堂堂正正地成為香港人。但他沒得選擇，他的恩人和仇人都在那裏，如果從宿命論來說，這是天注定的相遇。龍捲風，即是殺害他父親阿占的人，也是收留他和保護他的恩人。他們如兄弟也如父子，這是男人之間能凝聚在一起甚至感天動地的一份情誼，也是女人堆裏不太可能具備的品質。陳洛軍的精神是逆境求生的勇者，敢於與命運做鬥爭。對拚命追殺他的另一幫派老大阿秋，最終也能寬懷拯救。但一句對白：「你不要再過來，再過來我就會殺了你。」這句話很有深意，在博弈中給他人機會，也給自己尺度和底線。人不能太執着於仇恨，放過別人等於放過自己。

故事人物的關係比較複雜，但清晰合理。我看了鄭保瑞導演和莊澄監製的一些訪談，對他們拍攝的構思和對演員形象的塑造有了多角度的理解。比如大老闆洪金寶身邊的王九（伍允龍飾）的造型和輕飄狂妄的形象很成功，那真是人人想誅殺的惡人小人的模樣。但他卻是最難死的角色，因他練成了硬氣功，在香港叫做「神打」。既然是動作片，洪金寶和任賢齊、黃德斌個個都不是等閒之輩，洪爺是動作片的有力保證，整個團隊表現得十分賣力，在動作設計上力求新穎，對待惡人都能配合默契的友情讓觀眾感覺朋友是交出來，在任何時候都是「你幫人，人幫你」的互助精神才能維持的集體生存。

影片圍繞幾個頗具正義的黑幫人物而彰顯出來的悲壯感，我不願把他們說成匪，也許存在的都是合理。至少在當時社會環境是如此。每一代人都在創造自己的價值觀，要傳承的不是那些僵化的思想與規條，而是弘揚天地人的正氣與良知。影片處理得很好，沒有說教的對白。只是龍捲風輕輕說了一句：「上一代的恩怨，算了吧」。一個時代如此，一個人也是如此。

影片最震撼視覺的就是還原九龍城寨的建築，沾滿油煙的橫樑、柱子、電線和狹窄的過道，還有那求神拜佛的煙火，這種逼真的搭建成本巨大，是一個時代的記憶。人們就在這種髒亂差中蝸居求生，互生情意。在困境中，滿懷希望，尤其是那些年輕一代，比如信一、十二少、四仔等。

◆何佳霖，詩人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