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我原本是極喜歡雨天的，但是今年春天的雨卻是不斷地伴隨着電閃雷鳴和突如其來的狂風，不但把家裏的花園和菜地破壞得厲害，就連出個門也要小心翼翼的。

然而「民以食為天」，即便不出門，也還是要吃的。家裏菜不多，又不想出門去買，便找出了櫥櫃裏的綠豆，開始動手發豆芽。

宋人林洪在他的《山家清供》裏寫過發豆芽的方法：「以水浸黑豆，曝之。及芽以糠秕置盆內，鋪沙植豆，用板壓。及長，則覆以桶，曉則曬之，欲其齊，而不為風日侵也……越三日出之……」。作為一個動手能力極強的吃貨，發豆芽這樣的小事是我從小就會的，且比林洪的方法更為簡單：將豆子用水浸泡一日，豆皮破開露出白色的芽頭之後，倒入鋪在筲箕裏的紗布上，再在豆子上蓋一塊紗布，放在避光處，每日澆水數次，如林洪所寫「越三日出之」，就可以吃了。

豆芽菜在如我這般喜歡原味的吃貨做來很是簡單，或是加粉絲和胡蘿蔔絲涼拌，或是只放蒜蓉清炒，或是用雞蛋和肉絲滾湯……吃來甜香脆嫩，清清爽爽的，既滿足了口腹之慾，又不用擔心長胖。

手巧一點的人家，用豆芽和其它或葷或素的小菜搭配起來做成炸春卷，外皮如黃金，裏有被稱為「銀芽」的豆芽，便是一道好意頭的無人不喜的時令菜。

到了餐廳的大廚手裏，四川的水煮魚和水煮肉、江蘇的「銀苗雞絲」、江西的「雀菜雞絲」、湖南的「銀針攔雞絲」、北京的「掐菜牛肉絲」、福建的「芽心爆腰片」、杭州的「掐菜炒雞絲」、貴州的「雞絨銀條」等特色菜，加入了名稱不同的豆芽，都能香噴噴地令人「食過返尋味」。

古時有名的詩人吃貨裏除了宋人蘇東坡，還有清人袁枚。相對於蘇東坡吃得如他自己的詩詞一般豪放，袁枚則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袁枚在他的被後人稱為「廚房聖經」的《隨園食單》中寫了一道豆芽配燕窩的做法：「豆芽柔脆，余頗愛之。炒須熟爛，作料之味才能融洽。可配燕窩，以柔配柔，以白配白故也。」在這道菜的做法之後，袁枚又加了一句「然以極賤而陪極貴，人多嗤之，不知惟巢由正可陪堯舜耳。」袁枚用高士佐聖君的比喻，把極為普通的豆芽菜吃到了一個空前絕後的高度。

袁枚的《隨園食單》裏還有一道「火芽銀絲」，是將豆芽掐頭去尾，用繡花針把豆芽兩頭穿透，然後將火腿肉切成細絲，穿進豆芽中間的孔道中，再加上佐料入鍋爆炒而成。後人有「東施效顰」的，將火腿絲換成魚翅絲穿進豆芽做成此菜，賣出上萬元的天價，與袁枚美食家的美名相反，被媒體曝光後惹來一片罵聲。

林洪的《山家清供》裏記有「冰壺珍」。吃遍天下美食的皇帝曾問大臣：什麼食物最珍貴？大臣答是醃菜汁。此「冰壺珍」便是醃菜汁，可開胃，能解酒。

其實我們只要吃得隨心隨性，僅是豆芽菜和「冰壺珍」，便能吃出溫暖的人間煙火味，讓自己活得簡單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