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智

曾祖父母在民國之前，晚清已誕下所有子女，除了三伯公幼歿，其餘五男一女全活至成人婚嫁且留下子嗣（當中兩家因男丁離世，為延續香燈，從子侄、侄孫當中挑選過繼），在二戰前的古老農耕社會，甚少有。

祖父排行第五（不計女丁），而二伯公、六叔公都在我出生之前離世，餘下自年輕已開始在吉隆坡行醫的大伯公及四伯公。

四伯公四伯婆本來育有一女二男，可惜兩位兒子幼歿，只餘日後當老師的長女；父親童年頗受他痛失兒子的四伯痛錫，日後卻因政見分歧，互不往還，卻無阻四伯公跟祖母及母親以禮相待。每年盛夏，荔枝、黃皮、龍眼等3大嶺南佳果，還有番石榴及芒果成熟時，四伯公跟母親約好，讓我帶領弟弟們，走上他在村子一角小山「教嶺」的果園摘取。每次歡快地爬樹摘水果行樂時光完成，四伯公着我帶一份戰利品回家給祖母、母親及家中姐姐們，另有一份帶去父親那邊，更囑咐：不用道明來源，只要讓你父親吃到便是。

大伯公年輕時受聘，前往南洋吉隆坡「同善醫院」行醫，在二戰之前民國時期，是鄉里間引以為傲的事情。舉家下南洋，臨行留下家族長子嫡孫，我們大伯，託他五弟我祖父照顧，某程度上祖父跟他長兄，及日後成為西醫的長侄的感情都比較親厚。

我上小學二年班，大伯婆回到家鄉，未幾離世。往後不久，大伯公亦回鄉，側聽村人耳語；這叫「回頭鳳」，鳳凰死前，必飛回出生的家鄉待逝。伯父伯娘的家在隔籬巷，他們的幼兒七仔比我小1歲，是我的童年玩伴，大伯公回鄉跟長子一家同住，我與七仔常在他屋內玩耍，或時幫他搥背，事後每人獲贈5角，那些年不少鄉間作坊，婦女一天的工資不過1元5角，甚至1元，大伯公對孫子及侄孫的呵護可見一斑。

經歷4年疫情兼媳婦病重離世，弟弟和弟婦帶着長子孫兒回鄉度歲。侄孫剛剛5歲，去年3月筆者曾經回去多倫多探望患病中的侄新抱，跟4歲的小朋友植下明顯的感情，首次回來老家，伯公、伯公之聲叫個不停，忽爾進入時光隧道移形換影，自己返回聲聲叫着大伯公、大伯公，四伯公、四伯公的歲月，好不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