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育局「第四學習階段建議篇章（文言經典部分）」收錄了袁宏道的《滿井遊記》。《滿井遊記》大家可能不太熟，但袁宏道相信大家應該認識。在以前高中中國文學史中，必定會教到明代公安派，而教公安派，必定會教到「公安三袁」——荊州公安縣的袁宗道、袁宏道和袁中道三兄弟。

「公安三袁」中，袁宏道聲譽最高。他的《滿井遊記》更被稱許為「簡而精，在描繪滿井之景時融合其情，修辭十分精彩，是明代優秀記遊散文」（丁石孫）。

春色盎然的滿井

在農曆二月十五日的那天，雖然已是仲春時分，但燕地（周代燕國故地，即今河北北部、遼寧西部、北京一帶）仍然十分清寒。這一天，正好是花朝節後。

花朝節，也稱花神節。在農曆二月十二日的那天，傳說是花神百花仙子的生辰。這個百花仙子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掌管人間百花之神。根據《大明會典》記載，明代花朝節與「清明」、「端午」等大節同為法定假期或「公眾假期」。那天，各地的花神廟都有活動，除了才子佳人外，連花農、花匠都會前來祭祀。

在熱鬧過後，袁宏道趁着人流減少、天氣漸暖，與朋友從東直門出，到了滿井。在此前的日子，北京的天氣還不太理想，「餘寒猶厲，凍風時作」，飛沙走石，人們只好留在室內。難得今天天氣稍微暖和，怎能不走走？更何況，袁宏道已錯過了花朝節，現在又怎能再錯過熙和的仲春？

《滿井遊記》是袁宏道著名的小品散文，其精妙之處在於北地春色的描寫。一句「冰皮始解，波色乍明」，便把春天破寒而出的姿態寫出來。寫畢春水之美，袁宏道繼而寫「晴雪所洗」的山巒，它的美，就像「倩女」梳洗過後的髮髻一樣，鮮艷明亮又嫵媚。至於那柳條，雖然還沒有舒展開來，但它那柔軟的梢頭仍然在風中飄散。而麥穗就像野獸項上的細毛，只有差不多一寸的高度。

春水、春山、楊柳、麥苗，在袁宏道的筆下，構築成一幅北國早春圖。然而，風光再美，也得有遊人欣賞。這時候，早春的遊人雖然不多，但是卻有千姿百態。有「泉而茗者」，清雅悠閒；有「罍而歌者」，豪爽痛快；有「紅裝而蹇者」，從容舒適。袁宏道從遊人着筆，寫出那各得其樂的神情氣息，用「人氣」點染這一幅北國早春圖，使它更生機盎然。

讀書人須以家國為重，「不能以遊墮事」，可是，袁宏道卻只不過是國子監助教，所以並無太多國家大事可以操心。然而，袁宏道非但沒有因此而自卑，反而自傲地說「惟此官也」可以「瀟然於山石草木之間者」。隱隱着，有種慶幸沒有習染官場庸俗之氣的感受。

袁宏道《敘小修詩》提及「獨抒性靈，不拘格套」，指出不是自己「胸臆流出」之意，就不肯下筆。《滿井遊記》文氣自然流暢，內容清新脫俗且不造作，看來「性靈」確實不是隨便說說。

◆葉德平博士，香港作家，香港教育大學課程與教學系高級講師，教授非物質文化遺產等科目，曾出版多本香港歷史、文化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