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回深圳辦事,約好的朋友臨時爽約,在行程的中途忽地多出幾個小時,成了時間的富翁。人多的市區是不想去的,便開車直奔不遠處的觀瀾版畫村。

路癡如我,很老實地按導航儀的指導到了目的地附近,在導航儀顯示離目的地僅剩100米的地方迷了路,那段路正在「裝修」,附近的工地也在熱火朝天地建設,塵土漫天,泥頭車一輛接一輛地飛快駛過,戰戰兢兢地聽導航的話連續掉了幾次頭都沒找到目的地,我才問了經過的路人,再次掉頭,朝路邊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嶄新的牌坊上清清楚楚地寫着我的目的地的名稱。

停好車,進村。古村的牌坊不古,村裏多處的路也都是新的,十多年前我帶過彼時還年幼的女兒來秋遊,因為我曾用筆名為「秋水」,古村中的巷子詩意地用春沐、夏漪、秋水、冬浥命名,女兒興奮地拉我在秋水巷照相留念,拍下一張古色古香的相片。十多年過去,女兒長大了,古村也隨之變新了。

這天是工作日,古村人少,便拿了手機大膽地在秋水巷前自拍,還是在十多年前那個門牌下,然而歲月催人老,鏡頭裏的自己頭頂鬢角都生了白髮。竟羨慕起古村的新來,恨不得自己也能夠如它一般變新,看起來年輕一些。

變新了的古村令人沒有了觀賞的慾望,我稍作逗留便離開了。後來去了一家老茶館,雖名老茶館,房子卻不老,主人也不老。主人把不大的空間裝飾得十分舊派,小小的院落清淨幽雅,有窗竹搖影,有清泉滴硯,門前階上苔痕,滿園青石綠意。入內坐下,待到茶香四溢,便更是令人恍惚,彷彿回到了清簾沽酒微醺,只見紙上風月的舊時光。

因事探訪根據地音樂空間,音樂人冬群對朋友們低調「炫富」,「炫」了他幼時的頑皮,「炫」了他少時迷上的音樂,「炫」了充滿他人生每一個縫隙的音符……「炫」到最後,冬群不忘得意地介紹他留給好友享受的私密空間裏的老沙發,那張沙發在朦朧的燈下閃着暗啞的光,有好幾處經過時光溫柔地打磨,有着細細的斑駁的裂痕,坐上去卻是很舒適,像是被一個至親的懷抱溫暖地包圍着。廣東人愛說「物似主人形」,冬群便如此,從年少時開始癡迷音樂,年紀不大就唱成了青歌賽冠軍,如今依舊年輕,卻因為他熱愛的音樂,他骨子裏喜歡的那些「老舊」,在喧鬧的塵世裏,他把自己沉澱成了一塊溫潤的玉。

知我喜歡老物件,朋友要送我一個樟木箱子,說是因家中老人從前常用,箱子上有許多刮蹭的痕跡,想要修補一下再給我,我趕緊謝絕朋友的好意,再三叮囑她千萬要保持箱子原狀,那些歲月的痕跡,是求也求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