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的《詩集傳》有所謂「淫奔之詩」一詞,意指那些描寫違反社會倫理規矩的愛情詩歌,然而這類情詩有多少,則每個學者的統計都有些差異,而筆者的統計是30首。19世紀時,英國漢學家理雅各來到中國翻譯中華經典名著,其中就包括《詩經》,那他是接納還是否定這些「淫奔之詩」(licentious songs)?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理雅各對這些淫詩的態度,可分三種,一是接受朱熹的講法,二是對《毛詩》與《詩集傳》抱存疑態度而加上個人觀點,三是反對朱熹而接納《毛詩》的講法。

接納《詩集傳》的講法佔最多數,共18首。茲以《衛風·氓》作論述例子。理雅各的《詩經》英譯註解在每一首詩的註解之前,都會先講述每首詩的大意(summary),而且是用英文大楷表示。他描述〈氓〉的大意是「A woman, who had been seduced into an improper connection, now cast off, relates and bemoans her sad case.」意指一個女士被引誘後與人發生不當的關係,後來被拋棄,在詩中講述她的悲慘際遇與悲怨。朱熹《詩集傳》指這詩是「此淫婦為人所棄,而自敘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由此可看到理氏的解釋是建基於朱熹的說法。至於「improper connection」則應是採納了嚴粲《詩緝》的解說:「男女之合不以正,則不可以久。」

其次是對兩者存疑再加上自己的觀點的詩,共有7首,茲以《鄭風·風雨》為例。理氏自言其解釋跟《毛詩》與《詩集傳》都有所分歧(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is ode, to depart both from the old school and from Choo)。

《詩集傳》云:「淫奔之女言當此之時見其期之人而心悅也。」《毛詩序》云:「〈風雨〉,思君子也。」君子是指有德行的人。可見兩者的解釋頗大分別。理氏把「君子」解作「丈夫」(husband),所以理氏認為此詩之意是說一個婦人在憂鬱愁悶的情況下見到丈夫到來,得到安慰。可見理氏認為〈風雨〉是一首思想純正的情詩。

三是反對《詩集傳》而接納《毛詩》的詩,共有5首,茲以《邶風·靜女》為例作討論。《詩集傳》云:「此淫奔期會之詩也。」理氏批評朱熹之說膚淺(superficial),直言接納《毛詩》學派的說法(I have tried to follow Maou and his advocates in all their researches)。

從理氏對「淫奔之詩」的態度,可知他對《詩經》的研究,有其個人理解,雖然以《詩集傳》為主,但也不是全盤接受。

作者:梁鑑洪 樹仁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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