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大屏幕和小耳機

伍呆呆

今年的農曆新年仍舊不打算出門。

氣象台的天氣預報說新年前後有很長的時間都是低溫。而低溫的日子很適合宅在家中，可以窩在沙發裏嘆茶、嘆暖氣、看書、聽音樂，以及欣賞幾部經典的老電影。因此，便早早地在網上下載了自己喜歡的電影。

我在家看電影和煲劇都喜歡用大屏幕，這兩年來陸陸續續地把新家的各個角落都拾掇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樣，唯獨最想要的準備放大屏幕的那面牆一直空着。直到新年的腳步愈來愈近，這才想起幾年前我拍完電影以後用朋友公司生產的設備試看新片，當時很是喜歡，還和朋友約定，等我的新屋裝修好了，要在他那裏買一套最好的設備，有聲音真實的音響，有視覺舒適的大屏幕，在家裏也能夠像在電影院一樣看電影。

待我興高采烈地打電話給朋友，才得知他的公司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倒閉了。朋友說他公司的倒閉並不是因為疫情的影響，而是因為在這個電子產品飛速更新的時代，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安靜地坐在大屏幕前面看電影和煲劇了。大多數的人更喜歡拿着智能手機，戴着耳機聽音樂、看小視頻了。

後來和一些與我同樣有大屏幕情結的朋友閒聊，大家的感受亦是同樣。究其根源，大抵是因為當下人們的生活節奏愈來愈快，工作壓力愈來愈大，在都市裏生存的成本愈來愈高，社會環境愈來愈浮躁……小小的手機能很方便地隨身攜帶，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把耳機往耳朵裏一塞，可以聽一些淺顯的音樂，可以看一些無厘頭的小視頻，用碎片化的時間，在隨處移動的聲音和畫面中，除了可以貌似輕鬆地「逃」得浮生半日閒，亦可以隔絕那些自己不願意聽到的聲音。

然而小耳機、小屏幕和大屏幕終究是有所區別的。

我的另一位朋友，在用大屏幕看電影的時代和妻子很恩愛，兩人常常在節假日，或是忙累的一天結束後，親密地依偎在沙發裏一起看一部老電影，或是喝着茶，看着書，靜靜地聽一張老唱片；當他後來逐漸地開始喜歡並依賴智能手機，從前和妻子一起享受過的那些浪漫和溫馨也逐漸地減少了，再後來他開始一個人在手機上看一些只有他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在妻子有意見的時候開始戴上耳機，甚至是兩人吃飯的時候他的手機依舊放在飯桌上，耳朵依舊聽着耳機裏的聲音……小屏幕看似就在眼前，耳機的聲音能直接鑽進他的耳朵，而他和妻子間的距離卻遠得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朋友的妻子最後和他離婚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可能是史上第一個因為聽耳機而被離棄的。其實他到最後都沒能明白，從大屏幕到手機的耳機，他的妻子嫌棄他的原因，是他由此而降低了的精神要求和精神高度。在網絡上看過網友仿寫木心的《從前慢》，裏面有一句「從前車馬慢，在趕去和你吵架的路上，就已經消了氣」，忽然想起了我沒有買到的大屏幕，和導致朋友離婚的小耳機，若是換了我的那位朋友，他「在趕去和你吵架的路上」還戴着耳機，恐怕會是火上澆油，仍然逃脫不了被妻子離棄的結局吧。

或許，元宇宙時代終將會來，大屏幕也終會有消失的一天，惟願人們在大屏幕前有過的那些浪漫和溫馨永遠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