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66年在老撾查爾平原叢林裏。作者供圖
◆作者赴西雙版納勐臘尚勇鎮抗美援老烈士陵園緬懷革命英烈。 作者供圖

◆ 良 心

我正式就任中國茶文化國際交流協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半個月後,就開啟了茶山之旅。茶山之旅的首站,選擇了雲南的西雙版納。這不僅因為西雙版納是著名的普洱茶區,更是出於我埋藏心底已久的西雙版納情結。西雙版納和我經歷八年戰鬥歲月的老撾山水相連,我1974年就曾從戰火紛飛的老撾北部進入西雙版納。2008年12月15日,我從香港飛赴雲南,經昆明前往西雙版納。35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想到終於又將去到夢想多年的地方,35年前的風雲又一幕幕浮現眼前。

1966年3月至1969年9月,我曾在援越抗美前線、越老邊境老撾一側的查爾平原叢林中隨我國軍事工作組(顧問團)轉戰四年。查爾平原緊靠越南南北方分界線,是越南北方向越南南方戰場及老撾、柬埔寨抗戰力量輸送人員和物資的秘密通道——胡志明小道的樞紐,因此這裏是美軍飛機野蠻轟炸最瘋狂的區域。據有關統計,從1964年到1973年的10年內,美軍飛機對老撾查爾平原—川壙地區共進行過580,344次轟炸,共投下了超過2.7億枚炸彈,平均每8分鐘就有一次轟炸,平均每分鐘有超過8顆炸彈從天上落下來。到目前地下還有美機投下的未爆炸彈8,000萬枚。我們軍事工作組有五位同志在美機轟炸中犧牲,長眠於查爾平原的中國烈士陵園。在查爾平原艱苦卓絕的抗美戰爭中,我和越南、老撾,特別是老撾軍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老撾的主體民族和我國西雙版納的傣族歷史上是一個族系,語言、文化和習俗非常接近。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各國政府將分布在各自境內的傣(泰)族分別命名,泰國、越南、柬埔寨稱做泰,老撾稱做老,緬甸稱做撣,印度稱做阿洪。中國是1952年才改稱傣族。有觀點認為傣族源於中國北方,南遷途中停留在了雲貴高原。公元738年,他們的首領皮羅閣在雲貴高原開創了南詔王國。據說皮羅閣(老撾史書稱坤博隆)有7個兒子,長子閣邏鳳(老撾史書稱坤洛)繼承南詔國王位前,曾在老撾琅勃拉邦地區建立了琅勃拉邦王國;第七個兒子切壯被派到老撾川壙(查爾平原)地區,建立了川壙王國。公元14世紀中葉,琅勃拉邦國王建立了老撾地區第一個統一國家瀾滄國(南掌),瀾滄就是「百萬大象」的意思。瀾滄王國和中國往來密切,瀾滄國王曾被明朝皇帝冊封為宣慰使,並幾次出兵支援明軍征伐安南。

1973年7月至1977年5月,我在老撾首都萬象任新華社萬象分社首席記者。那時期印支三國的抗美戰爭正進入後期。1974年我在老撾抗戰部隊安排下潛入老撾北部採訪我援老抗美部隊。老撾是印度支那的屋脊,是美國侵越戰爭的戰略高地,因而一直是越南抗美戰爭的重要戰場。為支援老撾越南的抗美救國戰爭,構築與越南北方相並舉的抗美整體交通體系,我人民解放軍在先後派出32萬餘人,進入越南北部作戰的同時,向老撾北部也先後派出工程部隊和民工共11萬餘人,援助老撾北部解放區修建了總長800多公里的公路。同時先後派出高炮部隊2萬餘人,保護老撾北部交通運輸和我築路部隊安全。我援老部隊在艱苦的施工和對空作戰中,有269人犧牲,其中210人長眠在老撾孟塞和班南捨的烈士陵園裏,132人安葬在西雙版納勐臘縣的尚勇鎮。

尚勇鎮所在的西雙版納與我援老部隊英勇作戰的老撾北部解放區山水相連,唇齒相依,因而西雙版納成了我援老抗美和援老部隊的戰略通道和保障基地。我國雲南與老撾的邊境線總長740公里,在西雙版納州勐臘縣境內就長達600多公里。勐臘縣的西部、南部和西南部被老撾的豐沙里和琅南塔兩省半包。位於勐臘縣東南部的尚勇鎮,與老撾的國境線長達174公里。尚勇鎮的磨憨口岸是西雙版版與老撾主要通道,也是我國最南端的重要陸路口岸。「磨」意為鹽井,「憨」意為富裕;「磨憨」意為富裕的鹽井。我援老抗美部隊都是遵照中央軍委命令,分若干批次,從磨憨口岸秘密進入老撾境內。部隊在出境前幾乎都要在勐臘縣集結、培訓和休整,勐臘各族人民全體動員為部隊服務。那時勐臘縣城鄉人口僅8萬,而駐軍僅團以上單位就有幾十個,包括築路指揮部、總後勤部兵站、野戰醫院、文藝宣傳隊等等,還有不斷出入國境的各軍兵種部隊,以及邊防部隊和生產建設兵團等。勐臘縣成了名符其實的兵城。解放軍總後勤部22分部在勐臘縣的第108兵站,就有數千官兵日夜奮戰,負責援老抗美部隊的後勤保障。為把援老物資及時運往老撾,在西雙版納日夜行駛的汽車有3,000餘輛,騾馬900多匹。108兵站有3個騾馬運輸隊,約300人,專司負責援老抗美築路測繪隊所需的後勤供應任務。援老部隊的留守人員和家屬則居住在西雙版納的小勐養等地區。西雙版納為我援老部隊作出了巨大貢獻。我在老撾北部解放區採訪的過程中,多次聽到老撾愛國力量軍民和我援老部隊官兵深情傳誦:瀾滄江是西雙版納的母親河,她流到老撾名叫湄公河,又成為了老撾的母親河,我們共飲一江水。

我先後在老撾愛國力量的烏多姆塞、豐沙里和琅南塔三省解放區進行了採訪,最後採訪了我援老部隊在豐沙里的總指揮部(對外稱總領事館)。指揮部請示北京後,為了安全,決定送我就近從西雙版納勐臘縣的磨憨口岸進入國境,然後從勐臘轉道昆明飛回北京。從戰火紛飛的異國戰場回到祖國的南大門,遠遠望見守衛國門的哨兵,頓時熱血沸騰,熱淚盈眶,激動的心情是現今所有愛國言詞都難以形容的。終身難忘的印象,就把西雙版納永遠刻在了我的心上。遺憾的是,那時急着趕回北京匯報工作,根本無暇無心留意沿途風景,因而除了熱火朝天的支前景象外,對西雙版納的風貌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