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人都有理想,不論貧富長幼。筆者當年在延安地區插隊務農,整天腦裏打轉的是兩個「理想」,一個是夢想,一個是幻想。夢想是「招工」,由農民變成工人。那年代有一段時間號召全民備戰,準備打仗,具體和誰打,打誰,老百姓都搞不太清楚。老百姓要做的是響應號召「深挖洞,廣積糧」,家家戶戶的院子都要挖地道,其實就是地洞,能防核彈還是防炸彈,誰也不知道。再一個是遷移,重要的工廠,如做戰備的,做重型設備的,要從中原、城市遷往三線地區,三線是有大山做屏障,像四川西南等內陸地區。一同落戶做農民的同伴,有些被選中成為工人,離開農村到工廠去了。

再說幻想。我愛讀書,幻想就是上大學,到西安上西安交大。那年月上大學不用考試,出身好佔80分,表現好佔20分,加起來就是滿分,從農民變成大學生,一步登天,上大學讀交大,對於我這種沒資格的人,只能是幻想,是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幻覺。西安交大曾經是我想像中的天堂。

近日為朋友幫忙,接觸到西安交大,原來,我日思夜想的西安交大,1955年從上海遷移到西安。1920年直皖戰爭後,靳雲鵬重組內閣,全國推興實業,時年39歲的葉恭綽,被特任為交通總長,主政交通部,他從晚清洋務運動中一路走來,深知鐵路交通對一個國家的重要,在他的主持下,召集著名學者教授,在上海成立交通大學。中央決定交大西遷,有支援西北和戰略意義,建成大學,發展原子能尖端專業。

交大的教授都出自名門望族,過慣了繁華的上海生活,要轉去荒涼落後陌生的大西北,孔雀尚知東南飛,這是一個重大的考驗。那時候百姓心氣高,只要上邊一個號令,不以為苦,反以為榮,拋家棄子在所不惜。被譽為「中國電機之父」的鍾兆琳,遷校時已年過花甲,領導說他可以留在上海照顧家庭,但他賣掉上海的住宅,安頓好癱瘓在床的夫人,隻身一人踏上西征之路,最年輕的教授陳學俊,和夫人帶着4個孩子,註銷上海戶口,將位於繁華地段的祖家老宅交公,一個由教授、師生員工和家屬組成的,浩浩蕩蕩的西遷隊伍,從上海徐家匯踏上西去的專列。

在唐明皇楊貴妃慶興宮的廢墟上,建起西安第一所名牌大學,如今名揚中外。

交通大學西遷而誕生的西遷精神,像紅船精神、井岡山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大慶精神一樣,值得人們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