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舉

我的好友陳先生在一間貿易公司當文員,老闆米高經常參觀畫展,並買入名畫,米高說︰「3年來新冠疫情嚴重地截斷了物流供應鏈,許多貨櫃輪船都在大型港口排隊,進不了去,空的貨櫃無法周轉,許多貿易都停頓下來,工業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零部件都在漲價,美國大量印刷鈔票,輸出通貨膨脹,轉嫁危機,全世界的鈔票愈來愈不值錢,現在把錢存在銀行裏,如果一年內貶值百分之十五,再經過三四年,購買力就少了一半。為了保值,現在不少有錢佬都在購買藝術品,將來可以升值。」米高的說話,打動了陳先生的心。

有一次,陳先生跟着老闆米高參加一個畫展,舉辦方有一個叫做王先生的人,不停地向參觀畫展的人大派名片,並且說︰「我認識不少畫家,這些畫展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我擁有一家藝術品投資顧問公司,可以介紹買到價錢恰當的名畫。」

沒過幾天,王先生就宴請陳先生吃中午飯,在飯局中,王先生說:「現在是投資名畫的最佳時機,A畫家的作品流傳數量比較少,A畫家已經去世2年了,他的作品價格都在上升,每年的升幅達到百分之十,可以長線投資。活着的畫家,他的作品可以無限量供應,供應量大,就很難升值。唯有死去了的著名畫家,作品數量有限,才有升值的能力。」

陳先生動心了,對於名畫藝術品,問長問短。王先生則擺出了一副專家的架勢,把近代的已經去世的著名畫家品評一番,而且提到了某幾位畫家,是多產派,供應量太多了。某幾位名畫家,作品流通有限,反而有升值的潛力。

自此以後,陳先生把王先生視作投資顧問,不停向他請教。王先生性格隨和,有問必答,而且非常詳細。有一天,王先生帶着陳先生到了他的中環雲咸街的寫字樓,一共有兩層,很有規模。

王先生告訴陳先生︰「我的寫字樓最近推出一項藝術品投資平台,買入一張名畫,大約50萬元,可以簽署一張兩年期的合同,保證每年有百分之五的利息派發,兩年就有百分之十的利息。如果名畫賣不出去,投資平台保證原價收回。投資者絕對封了蝕本門,起碼有百分之十即五萬元的收入。」

陳先生看過了不少畫展,對不少畫家的作品略有認識,說︰「如果有好的名畫,拿來給我看一下,如果合眼緣,我也會投資。」

王先生說︰「很抱歉,你為什麼不早說?上星期我剛剛有一張G畫家的作品,結果卻給另一位朋友買走了。我暫時手上沒有他的作品了。大概要再等機會,如果你有緣,等到了,就可以買到手。」

結果,陳先生一等就等了3個月,王先生告訴陳先生︰「你真是有運氣,有人剛好出售G畫家的作品,是一幅鍾馗捉鬼,但價錢比較貴,要100萬元。機會難得,如果你不要,有另一個買家會購入。」

這句話,弄得陳先生心裏好像15個吊桶,七上八落,不知如何是好。

王先生見他心情不定,說出了一番勸他安心的說話︰「不要緊的,我們可以簽署一個合約,兩年之後,你可以用100萬元的價格出售給我,我保證原價收回。這兩年你可以有10萬元的利息收入。有關合約可以在律師樓簽字,並且拿到了稅務局打印花稅,確保有法律效力。」這番話使得陳先生安心下來,於是就簽署了合約。

頭一年,王先生介紹了好幾位買家來買名畫,每個人都大讚鍾馗捉鬼畫工甚佳,神態生動。但是,他們都提出,能否分期付款,要四五年才付清尾數,這當然得不到陳先生的答允。到了第二年,希望買畫的人更少了,陳先生於是準備把這一幅畫讓王先生買回。王先生告訴陳先生︰「合約訂明,是合約期滿前的90天才簽署回購的合約,現在還有時間,不要着急。」

到了90天了,王先生又提出回購合約的事情,王先生說︰「我一定會回購的,還有一些時間。」

如是者,陳先生連續4次追着要求簽署合約,王先生不是說很忙碌,就是說正在舉辦畫展,抽不出空,總之就沒有簽署合約。

其實他的用意就是拖延到了兩年有效期之後,躲避回購的責任。根據合約精神,即使陳先生通過民事訴訟,要求王先生回購鍾馗捉鬼,也不可能勝訴。陳先生仍然窮追不捨,要求王先生用100萬元買回。

王先生說:「疫情嚴重,香港工商百業都受到打擊,不少企業虧本經營,不少中小企業執笠,我的企業頭寸周轉不靈,根本就沒有現金回購。這件事留待兩年後再說。」

陳先生說:「你一直都在拖延,分明是不守信用,我的100萬,要用在緊急的用途上,因為我患了心肌炎,急需做手術,這是救命錢。」

王先生見拖延不過去了,終於露出底牌,說:「因為經濟不景,那幅畫也已經跌價了,只能賣60萬元。現在只能夠用這個價錢購回,如果你答應,立即付款,否則,你什麼也撈不到。」

陳先生知道自己被騙了,唯有認命,說:「為了做手術,你付60萬元吧!」

陳先生後來託人再了解王先生賣出名畫的底細,原來,上當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