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舉

《聊齋誌異》，被人稱《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蒲松齡所著的短篇小說集。全書共491篇，內容十分廣泛，多談狐仙、鬼、妖，反映了十七世紀中國的社會面貌。作者蒲松齡在這本書深刻地描寫了狐仙、鬼和妖，而字裏行間也透露出鬼比人還要有情義，以此諷刺封建時代權貴的腐敗。

蒲松齡在《聊齋誌異》中塑造了一些美得攝人心魄會吟詩作對的鬼詩人，「鬼氣」渾厚悠長，《連瑣》中的女鬼連瑣在荒草古墓間反覆吟詠︰「玄夜淒風卻倒吹，流螢惹草復沾幃。」這是連瑣對自己作為一個女鬼的生存狀況的描繪：黑暗的夜裏，淒冷的風颯颯吹拂，流螢低飛在雜草間又沾到裙子上，既荒涼又寂寞。楊生因其聲哀楚，續上「幽情苦緒何人見，翠袖單寒月上時」，表達了對女鬼憂愁和傷感的憐惜理解，後來連瑣現身，二人時常談詩作詞結為良友。《公孫九娘》中的女鬼公孫九娘容貌娟好、美如天人，她在新婚夜追懷母女心酸往事口占兩絕：昔日羅裳化作塵，空將業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楓林月，此夜初逢畫閣春。

白楊風雨繞孤墳，誰想陽台更作雲？忽啟縷金箱裏看，血腥猶染舊羅裙。

蒲松齡以女鬼的口吻作的這兩首鬼詩採用冷色調的意象，露冷月夜、風雨孤墳，以及血染羅裙等，都營造出冷冽淒清的意境，公孫九娘與萊陽生一見鍾情，卻因人鬼殊途而不得不分手，演繹出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情悲劇。

蒲松齡利用了鬼、妖和狐仙的品格，比人類更良善，解剖和批判了封建社會權貴虛假的道貌岸然，然後抒發出了他的人生理念和正義感。每一個故事都曲折離奇，人物生動，美女更加千嬌百媚，令男性讀者怦然心動。蒲松齡也可以稱得上是詩文界裏的「鬼之董狐」、「新聞總入狐鬼史，鬥酒難消磊塊愁」。蒲松齡將其一生心血付與《聊齋詩集》與《聊齋誌異》的創作中，來展現自己的內心世界與喜怒哀樂，其詩歌意境淒艷詭譎、陰森淒迷；這些意象不僅有着豐厚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內涵，還體現了蒲松齡的個人氣質和藝術特色，形成詩歌史上別具一格的「鬼氣」詩風。

許多讀者都會問，蒲松齡為什麼如此熟悉美女的心態、動作、表情和談吐？他的妻子是農村婦女，而且是文盲，怎麼會吟詩作對，談吐高貴大方？原來這和蒲松齡出外面當私塾的教師養活妻兒、經濟非常拮据有關。弗洛伊德說︰「夢是願望的達成。」蒲松齡大半生貧困，渴望過着豐衣足食的秀才的生活，而且盼望有文采飛揚的江南才女、美女結為情人，雙宿雙棲。蒲松齡追求夢想而不可得，只能夠在小說中得到實現，所有的動人的人鬼戀愛的故事，其實正是蒲松齡所追求的空中愛情。

蒲松齡19歲在施閏章賞識下成為山東頭名秀才，然而幾次參加鄉試都落榜，康熙九年（1670年），30歲的蒲松齡已是3個孩子的父親，通過科舉做官「前程」卻依然渺茫，父親去世，他身上又多了贍養老母的重任。恰好這一年，同鄉孫蕙擔任江蘇寶應知縣，邀請他擔任幕賓（師爺），比私塾老師收入豐厚。蒲松齡在揚州與雛妓顧青霞相識，顧青霞國色天香，喜歡吟詩作對。蒲松齡卻非常窮困，無法為顧青霞贖身，只能夠不斷探望顧青霞，為她提供不少詩詞歌賦的材料，互相研究切磋，互生情愫。接踵而來，孫蕙財雄勢大，納了顧青霞為妾侍，蒲松齡每日面對着老闆的妾侍，可望而不可即，只能夠旁觀千嬌百媚和各種笑態，並且以顧青霞為原型人物，寫入他的《聊齋誌異》之中。這些人物，都是戀上了窮困書生，忠貞不渝。蒲松齡在現實生活中失去的愛情，大部分都在小說中得到滿足和實現。《宦娘》是描寫人鬼知音之戀的篇章，表達了宦娘對溫如春的傾慕之情，宦娘傾心溫如春的琴音，但深知人鬼殊途，於是借用人鬼詩詞的傳遞，設計讓溫如春娶到他志同道合的心儀女子為妻。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孫蕙去世。孫蕙死後姬妾大多散去，顧青霞卻留在孫家，她可能是髫齡被賣妓院，連家人都找不到。兩年後鬱鬱而終，死亡時僅32歲，蒲松齡更是傷感。

於是乎，蒲松齡寫作了《狐諧》一文，痛罵孫蕙是烏龜王八﹗這個故事寫一位口若懸河的狐女跟書生孫得言鬥嘴，是個詼諧的談笑故事，狐女機智的談吐被描寫得妙極趣極。狐女的情人叫「萬福」，小說最後寫一直跟狐女鬥智的孫得言出了個上聯：「妓者出門訪情人，來時『萬福』去時『萬福』。」他把「萬福」的名字嵌在裏面，對妓者接待客人委曲逢迎加以調侃。狐女應聲對出下聯：「龍王下詔求直諫，鱉也『得言』龜也『得言』。」眾叫好。這是指孫得言即孫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