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征

《神雕俠侶》當中有個經常被忽視的女俠——林朝英。打從小說一開始，她就從未露過面。只是慢慢地，我們發現她很重要。她是小龍女和李莫愁的師父，一手創建古墓派。連全真教的教主王重陽都曾與她有過一段情。後來王重陽獻身道法，林朝英則隱居在鍾南山下。還修了一座活死人墓，讓王重陽看到自己雖生猶死。

這座活死人墓，將她整個困在了王重陽的世界。她不但要求自己的弟子都恨男人，還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創了一套玉女心經，專門克制王重陽的先天功。這套心經估計十分厲害。小龍女和李莫愁還沒學這功夫的時候，就已經所向披靡了。後來楊過跟小龍女一起學習玉女心經，其後數十年，楊過獨步武林，結交了許多能人異士。而且，他還把這套心經加以變化，讓柔美當中生出許多瀟灑氣度。

但是我們不知道玉女心經和先天功哪個更厲害？金庸沒說。不過在另一部《笑傲江湖》當中有個類似的情節，似乎可以部分地看到答案。當時，日月神教十長老來到華山派奪取《葵花寶典》。在第二次上華山的時候，被五嶽劍派設計困於一個山洞。眼看就要死了，他們為了證明自己比五嶽劍派的武功高明，就把對方的招式都刻在石壁上，並寫下破解之法。後來，機緣巧合，石壁被令狐沖看到，不禁大為震驚。這幾乎摧毀了令狐沖之前信奉的一切。首先是他引以為傲的五嶽劍派武功，其次是名門正派的風範。從實力到精神，令狐沖着實受了不小的打擊。幸虧這時華山派的隱世高人風清揚現身，告訴令狐沖，刻在石壁上的功夫雖然看似招招致勝，但武功之道，乃是千變萬化。臨敵制勝，在於隨機應變。招式逐一被破解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這個道理張三丰也懂。在《倚天屠龍記》裏，晚年的張三丰創了一套得意的功夫——太極拳。他在把這套功夫傳給徒孫無忌的時候，要求無忌記住招式之後再忘掉。說這樣才算是功德圓滿。像這些宗師級別的人，譬如風清揚、張三丰，都懂得習武之道，在於心而不在於招式。只要心不變，招式就萬變不離其宗。就好比數字的排列。中國有14億人，手機號碼也才11位。也就是說，這11位數字的排列組合，可以滿足14億人同時使用。因而，一套幾十招的武功秘籍，只要知其所以然，那基本是無往而不利的。

林朝英不懂得這個道理。她的玉女心經完全是基於打敗王重陽的先天功而創。豈不知，正是因為如此，她的每一招都要受制於先天功。最終支離破碎，難以成為一套完整的體系。就好像風清揚去使華山劍法，那些魔教十大長老未必是對手，這是一個道理。所以，林朝英一開始就輸了。

高手的境界，在於揮灑自如。一個招式的缺點很容易被接下來的一招彌補，甚至有可能成為誘敵深入的虛晃一招。像林朝英這樣的女俠，怎麼會如此糊塗。其實，她之所以會在武功上受制於人，是因為她不幸愛上了對方，並讓這個男人整個佔據了自己。這是她徹底失去自己的開始。因此，她的悲劇就不在於武學，而在於性情。

在兵法上，有一招叫做知彼知己，百戰不殆。說的自然是要了解對方，但是更重要的是懂得自己。惟其如此，自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就像楊過成就了玉女心經，在於楊過的離經叛道，他讓這套心經有了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