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無丑不成戲,在香港八和會館與香港都會大學粵劇研藝中心主辦的「粵劇行當的千秋風華」系列講座,展現了粵劇丑角藝術的歷史演變:從粵劇泰斗的薛覺先、馬師曾,到先輩「粵劇四大名丑」廖俠懷、葉弗弱、李海泉及歐陽儉,到前輩半日安、新海泉、尤聲普及賽麒麟;現今的丑生王(千面王)是陳鴻進,他是個謙謙君子,無論台上台下從不刻意搶鏡,但觀眾從沒有忽略他,台上扮演賀錦麗維妙維肖,反串慈母、惡家婆都很具神韻。鏡頭前、舞台上引人發笑的演員台下往往是不苟言笑的,而陳鴻進肥嘟嘟的臉總是笑口常開,很討人喜歡。他的笑容很真誠,因他極熱愛這行業。
●採、攝︰焯羚
陳鴻進很特別的是從粵劇的業餘愛好者轉為職業,他年少時已熱愛粵劇,1984年開始以業餘性質於名伶梁漢威的「漢風粵劇研究院」學習粵劇,其後辭去文職工作成為全職粵劇演員,現活躍於各大小粵劇團。
由業餘轉專業難度不少,需花很多少工夫,辛苦嗎?「一開始我師傅有忠告︰學戲不成三大害,要給心機學,一定要成功。當時我給自己一個限期,30歲前沒有起色就要離場,幸運的是30歲前已經站穩陣腳,不用離場。最大難度是練功架,天天壓腿很痛,每當痛到不想練的時候就想像一下台下的掌聲,那就痛得也舒服。自己製造開心的環境,熱情戰勝困難不覺得辛苦。」
他入行已決定了做「網巾邊」,又稱男丑、丑生、詼諧生、三花面、小花面、武生(掛鬚扮演文武兼備的中年或老年人)。因此他可以演多種類角色,這造就了他創下年演300場的紀錄。
他直言︰「選擇『網巾邊』的演出可超越時間與空間,可與觀眾互動,可以演《帝女花》《紫釵記》等經典劇目的鬚生,又可以演詼諧生,反串慈母、惡奶奶等等好好玩。前輩陳笑風生前曾當面讚我是『一人千面』,對我是很大的鼓勵。」
大膽嘗試不同角色挑戰
無論扮演男丑、女丑、鬚生、淨角或老旦之角色皆揮灑自如,拿捏得很準,反串很神似,是天生模仿力強還是自己秘密練成獨門秘訣?「我不是萬能的,但你派個角色給我,我就有膽量去嘗試。當然,作為演員需要了解自己的短板就要想方法補救,多練習及去請教別人。孔子都教『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我選擇了這個行當就預計了需要多樣化。我的性格是答應了就不可以說不行,會想辦法做到好為止。如果做舊戲就找前人曾演出的片觀摩,有了初步印象,看劇本的時候清楚哪些可加可減,平日生活上碰到雷同人的表現都記在腦中,適當時套到角色中,便形成自己的表演方式,觀眾會感覺到很自然和人性化。我們舞台演員的特色是表現生活,演技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
「每次接到一個新劇本,就是對自己一次考試,穿上不同戲服,化上不同的妝就應該有不同的說話方式及身體語言。舞台演員不單是光做自己也要顧及觀眾,台上台下的人都覺得是享受才是成功。我是有幾套演繹方法,每套都試一下,觀眾反應好的就記存腦中,如果一場演兩角我要求自己盡量在對白的語氣、小動作上有分別,要令觀眾忘記我第一個角色,否則是我失敗。」
「平日在舞台上我從前輩演員身上偷師,很幸運得到不少前輩執手相教,行內多位前輩大老倌耳提面命地提點教導,包括劉洵、韓燕明等老師。當然也遇到不一定願意教的前輩,有回有段唱曲一定要找個音樂領班去操練,初期被他拒絕,我理解,別人不是必定要幫我,但我『三顧草廬』終於打動對方。自己功底扎實,便可以大膽嘗試不同挑戰。」
仙姐親自面授玄機4小時
「告訴你一個我從未公開的秘密,2019年,我為了演仙姐(白雪仙)一套開山戲專門登門拜訪她,請教她如何塑造角色才合適,仙姐很愛惜我,坐在她家中沙發,捉住我隻手同我聊演戲暢談4小時,她與我分析角色、分享人物心理狀態,其間我大膽地問她︰為何她20多歲就能演得那麼出色?她以輕柔的聲音答我︰『因為愛,你愛佢咪得囉。』這句話會伴我一生一世,是好Sweet的Memory。仙姐真是高人,的確當你愛一個人就會不問代價付出,一生一世尊重她、保護她,不想有人罵她。我們只有熱愛自己的行業和工作才會做得好。」
陳鴻進在行內人緣很好,許多班主請他演出。他表示︰「除了人緣好,做人的誠意很重要,從各位前輩身上學習到做戲之餘,學做人的道理也很重要。做大戲是靠一團人,不是一兩個人,沒有誠意別人不會教你,一定要尊重前輩,現在我教後輩都一樣,要尊師重道,有誠意、想學的我絕對肯教,我後生受前輩施恩,當我有能力也希望幫後輩,這是真正的傳承。」
腦內藏40套戲隨時派用場
有好幾年他頻密地演出,甚至年演300場,除了體力負荷重外,對記憶力都很大挑戰,怎麼做到的?「回想起來一年演出300場實在有點瘋狂,但沒有難捱的感覺,捱得好快樂呀﹗也因為拚命了一段時間,為現今的生活打下基礎。身體負荷無問題,記憶力方面可能有點天生的,我3小時內可以記兩個劇本。我喜歡深夜讀劇本,夜闌人靜特別容易入腦,有時邊讀劇本腦海會有畫面出現,記憶便深刻。我腦內隨時可以有40套戲的角色,我不用看劇本走出去就可以演出來。也真的要感恩粵劇名家唐滌生和其他前輩,劇本寫得好好,有規律、容易記,你若用心去記幾次就會跟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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