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文 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常務理事 全球化智庫高級研究員
中國今年前11個月貨物進出口順差達到10,758.5億美元,是世界貿易史上首個突破萬億美元順差的國家。按美元計,中國前11個月出口同比增長5.4%,進口下降0.6%,此數據引發西方政經界熱烈討論。筆者認為,西方學者的一些觀點和數據與事實存在出入,對於中國龐大的出口,大家應該有更為合理、科學的認知。
英國《金融時報》日前一篇題為《中國正讓貿易變得不可能》(China is making trade impossible)的文章,引起西方對中國貿易順差問題的熱議。美國對外關係委員會(CFR)表示,中國製造業的貿易順差在2024年大約佔到全球GDP的2%左右,盈餘遠超德國和日本峰值時期的總順差。《華爾街日報》則斥責中國推行一種「以鄰為壑」的增長模式。
多因素造成進口負增長
中國的貿易順差難道是什麼洪水猛獸嗎?我們需要具體分析一下。首先,進口為什麼負增長?
今年前11個月,中國貨物進口總額23,388.8億美元,比去年同期淨減171.5億美元。這種下降主要來自兩大類:一是農產品、鐵礦石和能源進口,二是汽車及零部件進口。
在第一大類中,農產品淨減80.7億美元,鐵礦石淨減106.6億美元,煤及褐煤淨減159.2億美元,原油淨減296.9億美元,天然氣淨減84.6億美元。以上五大項初級產品進口合計淨減728億美元,使中國進口總額同比減少3.1個百分點。換言之,它們是進口負增長的最大構成要素。它們即便僅保持零增長,中國的進口總額也將增長2.4%,而不是負增長。
進口額減少的原因,一是國內糧食豐收,農產品進口需求減少;二是隨着綠色發展的推進,新能源生產迅速發展,傳統化石能源需求趨疲;三是大宗能源產品國際價格下跌,例如原油,前11個月進口量同比增長3.2%,進口額卻下降9.9%。
至於第二大類,汽車及零部件進口同比淨減193.9億美元,使進口總額同比減少0.8個百分點。這反映中國新能源車及動力電池等零部件產業發展的迅速。
以上兩大類共計使中國進口總額同比減少3.9個百分點。
機電及高新技術產品進出口同旺
然而,並不是所有進口大類都是負增長。今年前11個月,中國機電產品進口額同比增長4.8%,達到9,335.2億美元,淨增424.7億美元;高新技術產品增長8.8%,達到7,400.2億美元,淨增600.9億美元。僅高新技術產品進口,就拉動進口總額增長2.6個百分點。其中,集成電路進口淨增330億美元,自動數據處理設備進口淨增130億美元。這表明,中國的半導體芯片產業發展迅速並不排斥進口,相反更是促進了進口。
而且,機電產品在進口總額中的比重,從去年同期的37.8%上升到39.9%,高新技術產品比重從28.9%上升到31.6%,顯示了中國進口產品結構的優化。那些適應中國經濟發展需要的機電產品、高新技術產品進口仍在穩步增長。
其實,貿易順差過萬億的主要原因來自出口的暢旺,尤其是機電產品和高新技術產品。
中國今年前11個月出口同比淨增1,740.2億美元,其中1,536.4億美元,即88.3%是機電產品出口的增量。人們熟知並被歐美視為威脅的「新三樣」並不是主要增長點。其中,最大貢獻來自集成電路出口,淨增356.6億美元,拉動全部出口增長約1個百分點。這是中國半導體芯片產業迅速發展並打破圍堵的必然結果。需要看到的是,集成電路出口增量和進口增量其實差不多。
人們通常將中國出口的持續增長和貿易順差的急劇擴大,歸結為其擁有世界規模最大、品類最完整、競爭力最強的製造業。這無疑是正確的,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從行業和產品分析可以看到,在中國出口競爭力強的領域,出口與進口是同時增長的。
中國繼續讓貿易成為可能
中國擁有萬億貿易順差是事實,但外國媒體以中國製造業貿易順差與全球GDP總量作比較,會誇大中國製造業活動與全球經濟規模之間的實際關聯度。製造業的貿易順差是製造業產品出口總值與進口總值的差額,其中包含產品中從國外進口的原材料、零部件的價值;GDP則只計算在本國生產過程中新增的價值,二者並非一個口徑。實際上,根據世界銀行統計,2024年世界GDP為110.98萬億美元,中國貨物貿易順差為9,921.6億美元,相當於世界GDP總量0.89%。2025年這一比重估計上升到1.0%,但遠沒有達到2.0%。
中國也沒有讓貿易成為不可能。以現在討論較多的對歐出口電動汽車為例。現時歐盟各成員國進口的大約三分之二來自區內國家相互貿易,約三分之一來自區外。來自區外的進口中,中國大約佔20%,即中國佔歐盟全部進口的7%左右,而電動汽車只佔中國對歐盟出口的4%。相信經過雙方不懈努力,最後以協議解決電動汽車出口問題仍有極大希望。根據歐盟統計局公布,2025年前9個月,中國仍為歐盟最大貿易夥伴。中歐貿易基本面是穩定的。
考慮雙方關切 促進共同獲益
中國貿易順差過萬億,一方面,顯示了中國產業升級和製造業的強大競爭優勢;另一方面,則顯示了內需不足和進口滯後。對此,中國既要將擴大內需和擴大國內市場放在首位,以吸納更多產品;又要積極增加進口,特別是新質生產力發展需要的各類先進技術、產品、資源進口,使進出口朝均衡方向發展;同時也要積極發展出口。值得注意的是,對於海外市場,在看到中國產品強大競爭力的同時,也要充分估計對方市場可能受到的影響和可能的關切,爭取使中國和貿易夥伴雙方都能獲益,促進彼此的共同發展。
總之,一個經濟強大的中國有益於世界,貿易強大的中國也將為世界作出貢獻。

0 / 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