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芭上海國際藝術節演繹《布蘭詩歌》 三百人共鑄舞台史詩詠嘆生命循環

當高空升起致敬達文西《維特魯威人》的輪圈，作為第24屆上海國際藝術節「粵港澳大灣區文化周」的壓軸節目，香港芭蕾舞團（港芭）與香港管弦樂團（港樂）聯袂打造的《布蘭詩歌》已於上海前灘31演藝中心連演三場。演出特邀上海音樂學院合唱團及上海春天少年合唱團共同參與，以近300人的龐大陣容，為觀眾帶來一場融合音樂、舞蹈與合唱的恢弘藝術體驗，亦為港滬雙城的文化對話譜寫了嶄新的和弦。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

圖：香港芭蕾舞團提供

演出由兩部作品構成，分為上下半場。上半場是港芭駐團編舞家胡頌威編舞、以王爾德作品《夜鶯與玫瑰》為靈感的《最後的歌》，選用巴赫優雅柔情的曲目 ，港樂樂師罕見地與舞者一同於舞台之上演出，營造獨特的藝術氛圍。下半場則是港芭藝術總監衛承天（Septime Webre）編導的《布蘭詩歌》，將德國作曲家柯夫（Carl Orff）創作的大型合唱及管弦樂作品化為舞蹈，展現生命循環與情感張力。

樂章織就靈魂圖景

當王爾德的文字邂逅巴赫的樂譜，一場關於「美」的哲學漫談便在舞台上甦醒。上半場之《最後的歌》並非簡單的敘事，而是嘗試探討遙不可及的理想與慾望，以及一切關於美的意義。當中的兩個人物——王爾德和他的繆思夜鶯，相互啟發，在巴赫不規則的旋律裏，舞出情緒的高低起伏。衛承天表示，這部作品雖然較為抽象，但探討了藝術家與繆思女神之間的深層關係，也正是這一點啟發了胡頌威的創作。

在服裝方面，胡頌威的設計亦別具匠心，所有服裝皆以黑、紅、肉、白四色為主要色調，看似單調的配色背後卻隱藏着一個象徵意義——他和舞團服裝部以人手為每件服裝上色，以此突顯「花朵」慢慢從泥土裏生長出來的狀態。

《最後的歌》主要由巴赫一首經文歌和四首器樂作品的改編版交織而成：分別是A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三布蘭登堡協奏曲、第二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篇幅較短的樂章），以及第四小提琴奏鳴曲。正如衛承天所說，整場演出在音樂設計上形成了鮮明對比，「《布蘭詩歌》長約一小時，需要一部姊妹作品作為開場，我們認為巴赫細膩親切的樂章很適合搭配柯夫氣勢恢弘的《布蘭詩歌》。」他相信，這種強烈的反差將為觀眾帶來一次豐富而深刻的情感體驗。

詩篇譜寫生命循環

《布蘭詩歌》是柯夫根據1803年在修道院發現的24首中世紀詩篇創作，在衛承天看來，手稿記載的是一群任性僧侶把酒言歡時唱的歌。「這些手稿最初被認為是神聖文本，經過翻譯後才發現，其中主題涉及愛情、慾望、春天、命運，當然還有飲酒。」在柯夫偶爾震撼的音樂，以及12世紀略為粗俗直白的歌詞之間，他又融入了英國作家吳爾芙的短篇故事《奧蘭多》的主題。小說講述一位生於伊麗莎白時期英格蘭的年輕男子，有日突然變成女人，從此不再衰老，直至1920年代墮入愛河。他認為，這是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美麗諷刺，同時也描繪了我們對愛情的永恒追求。「故事中最打動我的是關於『生命循環』的主題，為我創作芭蕾作品提供了很好的背景。」因此，在《布蘭詩歌》中，觀眾將跟隨主角追求那觸不到的事物——它化身成遙不可及的天使，即使主角從中世紀舞到當下，直至旅程告終時，也依然可望而不可即。

港樂駐團指揮廖國敏亦分享了作品背後的創作歷程。他透露，《布蘭詩歌》的演出構想源於2022年疫情接近結束時，團隊希望以一部大型作品慶祝生活重啟。於是，衛承天將其在華盛頓芭蕾舞團時期成功演繹的《布蘭詩歌》引入香港，並與港樂合作編排。他亦形容《布蘭詩歌》為「震撼之作」，舞台上集結了近300人，「這樣的製作難得一見。」

港芭首席舞蹈員葉飛飛在《布蘭詩歌》中擔任重要角色。她表示，這部作品充滿能量與情感挑戰，尤其是其中大量地面動作與快速轉換的舞蹈語彙，需要長時間練習與情感投入，「通過動作的剛柔、快慢，展現角色內心的掙扎與力量，還有一個特別之處是我將會托舉男舞者。」為何會有這樣的舞蹈動作設計？衛承天解釋道，此設計意在打破傳統芭蕾中男女角色的刻板印象，展現更為平等的力量關係。「女性並非總是脆弱，男性也非永遠強壯——這是一種對現實關係的現代詮釋。」他還強調，繼2022年在港首演之後，此次重演《布蘭詩歌》融入了舞者們三年來的生活感悟與藝術成長，使表演更具層次與深度，「希望這次演出能夠讓觀眾愛上港芭，也愛上這兩首驚艷的樂譜，更希望觀眾能夠感受到這兩部作品背後的潛在意義，對人生有更深刻的體悟。」

盼《布蘭詩歌》走向更廣舞台

「我已經在香港發展和工作8年了，港芭和港樂之前也有一些合作，我認為我們可以合作開發更多特殊項目，成為更緊密的合作者。」衛承天指出，港芭和港樂的合作模式正於不斷探索中創新，例如在合作《最後的歌》時，嘗試讓管弦樂團從樂池走上舞台，與舞者共同呈現；而《布蘭詩歌》因舞台規模龐大，樂團則需在樂池演奏。

他亦表達了對《布蘭詩歌》未來的期待，希望將這部作品帶到更多舞台，雖然具體時間尚未確定，但他相信「很快就會來了」。這顯示了港芭與港樂將持續深化合作，繼續推動香港與內地以及國際間的藝術合作的願景。

港芭此次《布蘭詩歌》的演出，不僅是一場藝術盛宴，更成為粵港澳大灣區與上海之間文化交流的生動實踐。隨着演出在上海圓滿落幕，這場近300人參與的製作，以其磅礡的藝術感染力，展現出大灣區豐沛的文化活力與合作潛力。正如港芭行政總監李易璇所言，此次匯聚國家藝術基金、上海國際藝術節及香港特區政府文化體育及旅遊局等多方支持的製作可謂「可一不可再」，而其背後所承載的跨界協作、代際傳承與區域共融的精神，已為兩地未來的文化交流，鋪展出一條充滿想像的藝術之路。

港滬藝術合作開新篇

從《愛麗絲夢遊仙境》到《梁山伯與祝英台》，港芭的海外巡演常會與當地藝團合作。今次在滬獻演《布蘭詩歌》，特邀上海音樂學院合唱團及上海市黃浦區青少年藝術活動中心春天少年合唱團現場演唱。港芭行政總監李易璇稱，港芭始終致力於與頂尖藝術團體合作，同時注重培養下一代藝術人才，而此次合作是「強強聯手」的典範，她亦稱讚合唱團的聲音如「天賜的禮物」。「我們希望通過這樣的合作演出，讓年輕學生感受到專業藝術團體的水準與精神。」她認為，每次合作都是互相學習的過程，在協作中淬煉，於張力中成長。正是通過一次次的理解與包容，港芭與各合作夥伴的關係得以深化，友誼紐帶也愈發牢固。

港芭已是第二次參與上海國際藝術節，「上海國際藝術節是內地極具影響力的國際化藝術盛事，《布蘭詩歌》能獲藝術節邀請並擔任粵港澳大灣區文化周的壓軸節目，說明我們的位置很受重視。」李易璇強調，港芭作為香港乃至大灣區的藝術代表之一，始終致力於以最高水準呈現作品，展現香港的文化實力與國際化特色，「香港是大灣區的藝術重鎮，也是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港芭則是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的代表之一。我們將以國際化的藝術語言與鮮明風格，持續在世界舞台上發揮獨特作用。」

深化在地宣傳策略

參與第24屆上海國際藝術節，對港芭而言不僅是一次藝術展示，更是一次對市場宣傳策略的深度學習與實踐。面對藝術節期間超過一千場節目的激烈關注競爭，李易璇坦言：「與如此大型的國際藝術節合作，不能完全依賴藝術節本身的宣傳平台，我們的宣傳力度更要加強。」團隊主動開展多層次、在地化的推廣工作。除了通過小紅書等社交平台發布預熱視頻，更與上海當地三家公關公司合作，並借助當地文藝界人脈，將演出信息擴散至各類社群，演出相關報道亦得到廣泛傳播，進一步提升曝光率。

李易璇特別提到，這次經驗拉近了港芭與上海當地藝文界的距離，而通過近年在各平台的不懈宣傳，港芭已逐步在內地觀眾心中建立起了獨特而鮮明的藝術形象。演出場地選在前灘31演藝中心這一新興藝術空間，雖不如上海大劇院般擁有成熟的固定觀眾群，但藝術節主辦方對港芭的吸引力充滿信心。她以港芭在屯門演出時場場爆滿為例，表示團隊不懼嘗試新場地，並相信透過持續而精準的宣傳，能夠吸引觀眾走進劇場，進一步拓展港芭在內地的藝術影響力。此次經驗讓港芭更加明確，在跨地域演出中，積極開展在地化、多渠道的宣傳，是連接觀眾、深化品牌認知的重要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