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韻度曲】書法家的個性

梁君度

同赴福建省出席一書畫展活動的書法家婁耀敏說：「我不看落款，一眼就能看出哪幅書法是你的作品。」這大抵是因為我的書法有點個性。

每個書法家都有自己的個性，個性稍為突出點就會與眾不同。這個性未必是好的個性，譬如射書、盲書、亂書等等，雖有個性，但離經叛道，出格了，不足為訓。強調書法的個性，其實是書法家之所以成為書法家的原因。否則，千篇一律，就乏味了。

我覺得字要由生寫到熟，再由熟寫到生。如臨帖由生到熟的過程，就是愈來愈像。人人都臨王羲之，那由生到熟就共性愈來愈多。但再由熟寫到生，就愈來愈不像王羲之了——好還是不好，就看你是否領略了王羲之書法精髓而走出自己的路。

歷史上的大家，無不是既能入古，又能出新。王羲之變古法為今體，張旭狂草如雲煙驟雨，顏真卿化厚重為雄強，皆是在深研傳統後，以個性賦予書法新的生命。蘇軾曾言「我書意造本無法」，黃庭堅評其字「石壓蛤蟆」，雖似調侃，實是對其強烈個性的認可。鄭板橋的「六分半書」，融楷、隸、行、草於一體，看似「怪」，卻處處見其才情與匠心。可見真正的個性，並非拋棄法度的標新立異，而是在規矩中見自由，在傳承中見自我。

我有方趙古泥的印，印語是「多思必得」，意思簡單，就是多思考，就有所得。趙古泥平生治印在萬鈕以上，他的作品，或氣度雍容，或雄渾奔放，能夠師法吳昌碩而別出心裁、自成面目，成為吳昌碩最傑出的弟子之一，是「虞山印派」的重要傳人。他多思，思如何才能自成面目，這是關鍵之所在。

有很多人字愈寫愈熟，寫成印刷體，哪有什麼味道？我常說：「不是道道菜都放很多辣椒就叫湖南菜的！」書法亦如是，若只求工穩而無內在性情，終是匠氣；若只求怪異而無傳統根基，則是浮誇。個性如鹽，適量則菜餚生輝，過量則難以入口。唯有在筆墨中融入學養、品格與深思，方能成就既見傳統精神、又具個人面目的真正書法。

最後想補充一下，藝術要有誇張，但書法不是純藝術，有法度，小心別墮入江湖書法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