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地觀察】《等待果陀》

湯禎兆

12月的香港，談《等待果陀》不必裝神弄鬼，反而要回到最世俗的問題：為什麼明知等不到，仍要買票入場，坐定定兩小時，陪兩個人原地打轉？鄧樹榮親導親譯的粵語版《等待果陀》，由林家棟、朱栢謙、蔡瀚億、倪秉郎擔演，這幾位演員的號召力，在今時今日的香港似乎比貝克特本身更吸引觀眾 。

林家棟在訪問中將這齣戲形容為「鬼佬佛經」，指戲中角色就像公園裏兩個「天花龍鳳」互相拗撬的阿伯，看似談論大事，實則全是我們每天都會遇上的存在焦慮。這種說法很港式，成功將形而上的哲學拉回街坊層面。林家棟出身電視圈，近年在大銀幕表現愈見出色，但在舞台上，目前仍未能真正大放異彩。電視、電影與舞台劇畢竟是不同媒介，林在電視最出色，演法較形象化易明，這在舞台本是優勢，但面對艱深「離地」的劇本與對白，演繹概念需要極大的個人能量，這方面他仍需鑽研。正如他在電影《命案》中也有相似問題：演到了那個「形」，但時間一久，始終覺得捉不到命理師的「神」 。

相較之下，蔡瀚億的表現出乎意料地好。雖然他的角色性格鮮明、帶點「衰格」，本身較易突出，但他的個人投入至為關鍵，對節奏與笑位的掌握極佳 。從出道作《狂舞派》起就能看見他的喜劇感，今回在舞台上更見進步。至於朱栢謙，他在訪問中提到等待若失去指向，人就會失去方向，故需靠日常動作麻醉自己。這正好對應戲中一個逃避、一個死守的狀態：有人叫你「唔好等」，有人卻因為「有人陪等」而離不開 。朱栢謙的角色帶點「耍廢」，發揮空間較大，表現算是不過不失。

最後，舞台劇普遍有個通病，即難在書面語與口語之間取得平衡。今次劇中最出色的是倪秉郎，他演繹那段3分鐘沒太大意思的「思想」獨白，一口氣運算出文字，毫無差池且能量爆炸。這段對白最自然，因為聽來像朗讀書本。其餘部分雖加入了粗口，仍略顯突兀，這始終是翻譯經典劇本的困境，希望香港舞台劇有天能真正走出這種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