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自由戲】「亂世書生」元好問 雁丘辭詠千古情

元好問為世人所知，或需感謝金庸先生，《神鵰俠侶》中「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詞句，通過武俠小說與影視作品廣為流傳，成為膾炙人口的情話，也令人們對元好問的生平產生好奇。

元好問（1190年－1257年10月12日）生於金末元初，山西人氏。1205年，十六歲的元好問赴并州參加鄉試。途經汾河岸邊時，他目睹獵戶捕獲兩隻大雁：一隻被當場宰殺，另一隻掙脫羅網騰空而起。獵戶對空咒罵，俯身處理雁屍。空中大雁盤旋哀鳴，最終猛然俯衝，撞死於同伴身旁。獵戶欣然拾獲，元好問卻心生悲戚。正值青春年少，他將這份感觸化為一首悽美絕倫的輓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獵戶稱讚美詞，元好問回應：「詩詞予你，大雁歸我。」獵戶笑而不允，元好問遂出資買下雙雁，合葬於汾河畔。詞中深植的哀婉之情，彷彿預示了他一生難以掙脫的痛楚。

1214年，蒙古軍攻陷元好問家鄉，其多位親屬罹難。兩年後舉家遷往河南，彼時金國已風雨飄搖。1219年，他以詩文謁見禮部尚書趙秉文，受其賞識聲名鵲起，然屢試不第後心灰意冷，選擇隱居。國破家亡之痛使元好問對蒙古人心存抵觸。1233年，蒙古軍破汴京，金哀宗出逃。作為汴京聞名文人，元好問被原金國西面元帥崔立脅迫撰寫頌德碑文。他既不願為叛國者執筆，又恐遭迫害，遂請未曾任官的劉祁代筆，自身僅參與修訂。此事成為他終生憾事。

金亡後，元好問未仕新朝，先被拘於山東數年，後返歸故里著述講學，致力於保存金國文獻與傳承中原學術。其間創作眾多傳世名篇。作為一位愛國詩人，其所愛乃是金國。他曾向忽必烈建言保護文人、尊崇儒學，此舉亦被部分人視為變節。

在家國傾覆的巨變中，身為文人，他已竭盡所能，為華夏文明之延續與金史文獻之存續貢獻了力量。置身金、宋、蒙、夏四方紛爭之世，元好問親見故國由盛轉衰，其詩作浸透沉鬱蒼涼。

幸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般悽美詞章，方令這位「亂世書生」未被徹底湮沒於歷史塵埃之中。

●籲澄 資深中學中文、中國歷史科老師，香港歷史文化研究會理事。教學經驗豐富，曾出版多本暢銷中文、中國歷史參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