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人網事】信任的「隱形稅」

狸美美

相信不只小狸一人，時常看新聞看到抑鬱。這年頭，騙子怎麼那麼多？電信詐騙、文書造假、冒充他人、偷包裹偷外賣偷井蓋偷別人的生活……我們可能正身處在史上最「精（神）分（裂）」的時代，一方面科技前所未有地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而另一方面，信任缺失也讓心與心之間築起了前所未有的高牆。

而當我們談論詐騙與造假時，我們到底在談什麼？絕不僅僅是個體損失。那些直接的、可見的傷害固然觸目驚心，但也只是冰山一角。在水面之下，一種更深遠、更具腐蝕性的損害正野蠻生長——那就是社會信任成本的急劇飆升。

這種成本，小狸願稱之為「信任的隱形稅」。它不像所得稅那樣有明確的稅率和徵收方，但它無處不在，由社會中的每一個人共同承擔，無論你是否是直接的受害者。

這筆「稅」首先體現在經濟運行的巨大摩擦成本上。在一個高信任度的社會裏，交易可以簡單快捷。比如搭小巴，一句「落車畀」，即便和司機素不相識，也不會被拒絕。一諾千金，握手成交。然而，當欺詐成為常態，信任的基石便會動搖。為了防範潛在的風險，人們不得不建立起一套繁瑣、昂貴且耗時的驗證系統。比如學校招生、企業招聘，都需要投入更多資源進行背景調查，以防假學歷和「簡歷注水」。電商平台，必須開發複雜的算法、建立龐大的審核團隊來識別虛假宣傳和「刷單」行為。原本可以順暢流動的社會資本，就這樣要在無數個驗證點前減速、停滯。這筆為彌補誠信繳納的「稅」降低了整個社會的運行效率。

其次，這筆「隱形稅」還體現在社會心理的普遍焦慮與冷漠上。當「陷阱」無處不在，人們的善意便會被收起。看到路邊有人求助，第一反應不是伸出援手，而是懷疑這會否又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接到陌生電話，無論對方語氣多麼誠懇，內心深處總會響起警報。這種「先疑後信」甚至「只疑不信」的思維定式，正在成為一種社會性的心理習慣。其結果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脆弱而緊張。我們不敢輕易相信陌生人，甚至對熟人也保有戒心。溫情與互助減少，冷漠和指責變多，社會原子化趨勢加劇。

更可怕的是，信任成本的增加會形成一個自我強化的惡性循環。欺詐行為的獲利，讓一些人看到了「捷徑」，從而動搖了誠實勞動的價值根基。而社會信任的降低，又為更多的欺詐提供了土壤。當人們普遍認為「認真你就輸了」，當投機取巧被默認為一種「生存智慧」時，維繫社會秩序的道德底線便會不斷後退。劣幣驅逐良幣的效應在社會生態中上演：誠實人舉步維艱，狡詐者卻左右逢源。這無疑是對一個社會核心價值的最沉重打擊。

那麼，我們該如何降低這筆日益沉重的「隱形稅」呢？

答案是複雜的，需要多方合力。在制度層面，法律必須亮劍，大幅提高違法成本，讓欺詐者付出遠超其非法所得的代價。同時與時俱進，科技反詐，用魔法打敗魔法。

而在社會文化層面，我們更需要一場關於「誠信」的價值重塑。教育不應僅是傳授知識，更應該培育品格。至於媒體和公眾輿論，要對得起這份職業，肩負起社會責任。

重建信任，道阻且長，但我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