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我和羅點點的第二次交集是1969年。火車把我們這些不到18歲的學生帶離北京,分散到山西、陝西、雲南等地落戶做農民,我的一部分同學選擇了黃土高原,來到陝西省延安地區,和我同車同天到達的,就有羅點點和她的姐姐羅朵朵,及鄧小平的女兒鄧榕、鄧拓的女兒鄧小虹和她的弟弟,我們被分配到延長縣的一個公社,分散到一個個小村落,在那裏落戶。
延河蜿蜒在黃土高原,沖刷出一道道寬窄山溝,村莊就散落在這一道道山溝裏,叫什麼灣、什麼溝、什麼口、什麼川,我和一對同學姐妹所在的村落河吉坪,和羅點點與她姐姐及鄧榕所在的楊家灣,相隔不遠。鄉民對北京來的學生不是很歡迎,覺得不會幹活,還會分薄他們的糧食,但陝北鄉民心地善良,對我們很友善,如果他們知道羅點點、鄧榕她們的父親是哪一個,那就不一般了。
安頓下來開始上山「受苦」,這是陝北鄉民對勞動的稱呼。陝北很少平地,「受苦」先要走山路,在坡地上種下種子,就靠天吃飯了,秋日收成很少,又要從山上背下來。糧少地薄,生活就更艱難,我們幾乎很少吃飽過,全靠年輕心氣高,並不覺得苦。
1970年,北京派來一批幹部,統稱北京幹部,到延安地區管理北京知識青年。他們對學生的家庭和身份很清楚,認為「黑幫子女」聚在一起,不利於思想改造,尤其是羅、鄧的女兒在一起,於是決定要把她們分散開。北京幹部找到我們3個女生,說想把羅點點和她姐姐分派到我們的村裏來,問我們的想法,我們不反對,只是覺得我們雖然不是「黑五類」,但是我的父親和全家在香港,有海外關係,兩姐妹的父親是一級教師、是學術權威,和羅點點她們加在一起,會有利思想改造嗎?北京幹部想想確是有點道理。他們把在楊家灣與羅點點、羅朵朵一起插隊的鄧榕,調往了一個叫富縣的地方,富縣並不富,只是盼望「富」,要把鄧拓的女兒鄧小虹和她弟弟分開,調到不同的村落,兩姐弟聽到消息,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即上路回北京。那時候知青回到北京也不能久住,3個月後兩姐弟回到村裏,沒人再提這事,算是躲過了。
1973年對羅點點爸爸羅瑞卿的監禁解除,她離開了陝北,1975年她進入上海第二軍醫大學,鄧小虹也讀了醫科,最終圓了上學夢。之後羅點點、鄧小虹都成為出色醫生。羅點點還寫了不少回憶文章。羅點點走了,走得很突然,但她的文章文字會永遠留在人世間,講述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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