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情萬里】香港有沒有秋天

趙鵬飛

香港當然有秋天，現在就是。暑熱消散的晴朗乾爽，熾熱溫暖的空氣流動，從添馬公園草坪上一簇簇合圍地野餐，到大潭水庫裏翩翩浮游的五彩錦鯉，都在試圖吐出淤積了整個夏天的濕熱不快。

趁着清風拂面秋日晴好，忙完手上的事情之後，穿過中環中心，一頭鑽進狹長擁擠的斜街。攤檔上五花大綁的大閘蟹，肥厚豐盈的柿子，帶着塘泥色的蓮藕、淮山，灰黃外皮的南瓜，半青半黃的橘子，堆得齊齊整整。香港的攤販，從來不會因為是在街邊，就隨意對待檔口上的貨品。

有的還頗有心思，在售賣的蔬菜、水果旁，擺些公仔和花花草草，以期前來光顧的客人看着舒心。一舖養三代，不止是說投資商舖的東主。即便只是小販，用心經營一個小小的檔口，也是一爿養家糊口代代相傳的生意。弄得乾淨整潔，是對安身立命基本的尊重。菜園裏貼地而生的鶴藪白菜，到了售賣的檔口，一棵一棵收拾得根莖雪白，讓人望之便會想起奶白的上湯。喉結裏的口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嚥了又嚥。

香港地方逼仄，並不減損住在這裏的人對待生活的熱忱。許多巴士站都設有僅容一人的值班崗亭，亭身外壁常常能看到許多養得極好的蘭花，其中，還不乏罕見的精品。喧囂陋室，擔得起「惟吾德馨」4個字。我之前住西區，樓下小巴站的值班崗亭，有些年頭了，外壁鐵鏽斑駁，頂上盤着一株火龍果，常年開碗口大的白色花朵，花瓣纖長，花蕊顫動，曇花一樣。等車的街坊，多有人舉着手機圍住賞玩，等車的焦急也消散了不少。

秋風起，蟹腳肥。今年江蘇大閘蟹迎來豐年，加之關隘突破，重新恢復直供香港，市場上的蟹品供應充足，百多元港幣就能買到一隻6両至8両的公蟹。商家也貼心，買6隻就送醋包、紫蘇、薑茶，再多了還送鉸剪。去年秋，為佐蒸蟹買的一壺黃酒，還剩大半，儲在櫥櫃裏，今年再吃蟹也省得再買。南北坊間有俗語，吃蟹不吃柿。蟹富含蛋白，柿子多單寧酸，兩者相遇易凝結，不利於腸胃吸收，還容易便秘。我不大喜吃柿子，卻喜歡去咸陽古道上看柿子樹。

秋漸深，黃土塬上溝溝坎坎的柿子樹，葉子都掉光了，滿枝滿樹橙紅的柿子，都無遮無擋露了出來。站在高坡上看下去，枯枝紅柿，天高土厚。明明碩果是豐收，衰草斜陽，一股蒼涼蕭瑟之氣，叫人不由得對腳下的黃土裏埋葬的史冊頓生感慨。以前，樹上現摘的柿子，一斤也就七八分錢。有客商來收購，賣到口外，一斤不過兩角錢。這些年，少有人來收，摘柿子的人工也不便宜，樹上的柿子，就都便宜了不用南飛的鳥鵲。不久前，有網友路過，拍了一段漫山遍野的柿子林，居然火爆出圈，引得每日數萬人前往打卡。也算是沒有辜負柿樹們歲歲年年，年年歲歲的孤寂守候。

芒草秋白，渲染山野，趕往大東山觀賞秋景的人頭，怕是要多過芒草了。相較之下，因為天氣還不夠冷，元朗大棠一帶的楓葉還未轉紅，遊人仍寥寥。真不知道該賜誰一丈紅，好給今年的楓葉多積點顏色。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