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小郡之秋》

何冀平

今年5月，98歲高齡的盧燕女士榮獲荷里活星光大道第2,188顆星，成為該榮譽的最年長獲得者。這次在北京，竟然看到她不久前翻譯的劇本上演。《August︰Osage County》是美國劇作家崔西·萊茨2008年榮獲普利策戲劇獎的劇本，《小郡之秋》這個戲名很中國化，像盧燕翻譯《洋麻將》一樣，是她的獨特用字。中國人愛說︰「多事之秋。」秋天的蕭瑟，感情人心隨着枝葉的衰落動盪不安。盧燕說︰「舞台上雖是一個美國家庭的悲喜劇，但其中激盪的人性、糾結的親情與女性的自我追問，足以跨越語言與地域，讓我們彼此照面。」她希望這個飽含深意的譯名，喚起大家對季節情感的文化共鳴，同時盼望能在觀眾心中留下回響，「當劇場燈光漸暗，願你與至親坦誠一致，當故事結束，願理解與愛在生活裏續寫。願這座『小郡』的秋天，成為我們各自心靈洗滌的一個起點。」說得多好，這也是盧燕舉薦並翻譯這個劇本的本意。盧燕還特意從美國趕回北京，一起親睹這部她投入心血，希冀搬上北京人藝舞台的劇作。

故事發生在美國奧克拉荷馬州東北部的一個小郡，一個悶熱的8月，老父親突然失蹤，分散在外的3個性格迥異的女兒在故居重聚，姨媽一家人也來了，圍繞重病精神不穩定的母親維奧萊特，深埋多年的矛盾與秘密浮出水面，激盪起波濤之浪。一家人在爭執後分崩離析紛紛離去，一切恢復以往，心力交瘁的維奧萊特默默地站在角落裏，這個撫育她長大，生兒育女，與丈夫共處幾十年的房子，此刻的光影如同囚籠。 舞美設計十分出色，不拘泥於寫實又不奇特，無遮擋的牆壁窗戶，搭建起能夠透視的各個空間，利用轉台展示無遺，表演區域分別層次的同時，房屋像一個圍籠、一個陰影，困住所有不安分的心。

兩位導演唐燁與龔麗君，一個能演、一個會導，互相配合。龔麗君飾演的女主從對丈夫罵罵咧咧一肚子不滿上場，到丈夫失蹤，對趕來的女兒們的質問、猜疑的恐懼與脆弱，在相互爭執中的攻擊漫罵，在大女兒強制之下的懦弱驚恐，驚人秘密暴露後的鎮定，將一個過量服藥麻痹心智，又裝作若無其事，經歷太多的女性複雜心理，展現得層次分明，可謂大師級的演技。飾演父親的濮存昕雖只有10分鐘的戲，但他是所有癥結的源頭，短短的在場時間，要完成的相當於整場戲，功力非凡。其他挑樑的女演員，各有擔當各有風采。

整台戲還原老人藝鮮明人物塑造的理念，導演唐燁功不可沒，傳統的回歸，讓我這個曾經的「人藝人」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