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中】海外下兩代

鄧達智

家中兄弟姐妹數眾，負笈海外也眾，一些回流，更多留在寄居國。

我們這代土生土長香港人，無論在海外居住多少年，依然普遍自覺身份為「寄居」，然而下一代如非出生在國外，便在未懂事前已移居外地，但在父母刻意栽培下對父母故鄉總算有着起碼程度的親厚感，然而他們的下一代呢？

相信只會愈來愈疏離。

從小在完全異國氛圍成長，如何要求他們擁有強烈祖國情懷？他們對出生及成長的土地，有強烈認同感，着實難以親暱認同祖父母的家鄉。能夠考慮偶爾回來度假，還肯學習及使用祖父母與生俱來的方言，已非常難能可貴，再難設定不切實際的遐想。

母親多年居住異鄉，跟內孫外孫都保持親厚關係，輸送不少傳統觀念及生活細節。後來回到家鄉病重及離世前後，孫子孫女從地球不同角落飛回來探望、送喪。他們的思想與常用語言都跟生活在同一國土、不同膚色與族裔的同代人更融為一體，本來難以要求按傳統程序送別祖母，幸運他們毫不介意，完全百分百跟隨傳統，相信母親在天之靈亦感安慰，不枉那些年跟孫子女們建立親密關係。

母親海外下兩代的曾孫們，一年比一年成長，幾乎每年跟隨父母回港度長假，跟留在香港的我們不單止沒有隔閡，基本上十分親密，也難得他們聽清楚親人們操粵語的發音、節奏。幾歲童子學習能力與記性正值黃金時期，在我們不為意間，說出既清楚又合邏輯的粵語，不時惹起我們重重驚喜。

母親的遺愛得以留傳，成為下一代侄孫及侄孫女關係緊密的關鍵詞。幾家人不時騰出時間聚會，讓下兩代人不時團聚，產生家族認同感。筆者未必是個思維傳統實行者，然而看着母親幾代後人得以經常聚首一堂，心想她肯定泉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