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

7月8日早上，朋友致電我告知林沖（林大哥）已於7月7日下午6時在台北去世。聽了，不知是喜還是悲。悲者自此不復在電話中跟林大哥互訴心聲，喜者病魔糾纏十年終得開脫。那個晚上，林大哥給我電話，聲音柔柔如棉花糖︰「西城，大哥昨天剛從醫院出來，在家中休息。香港之行怕暫難實現了！」

6個月前林沖決定來港跟吳思遠和我見面，他難忘北京樓的美食，尤其是那款葱油餅，我欣喜若狂。聽到來不了，真有點兒失望。他輕輕說︰「西城，倒不如你來吧！」我咋去！病腿，過海都得靠朋友扶持，何能坐飛機？他沉吟了一會，「那麼我們多通電話，保持聯絡，好不？」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已聞林沖之名，海天夜總會登台，車水馬龍，門限為穿，捧場的皆鶯鶯燕燕，有名女人、女明星、女歌星、豪門貴婦、歡場名雌，一排擠在門外佇候入場，看得咱傻了眼。林大哥是萬人迷，用英俊來說，已不合適，他的帥是完美的，任何角度看，都好看。「昔日有潘安的擲果盈車，今日有林沖的滿場花牌。」說這話的是我故友，資深傳媒人阿杜，他是嘉禾宣傳經理，台灣歌星他只看兩人，女的是鄧麗君，男的便是林沖。那時，我只能遠觀林沖，直到8年前，香港歌迷會會長Eric作介紹，我才有機會近看林沖，年近八十，頭紮花布，紅衣、黑上裝，皮肌光滑，歲月難留痕。我問他可有什麼護膚方法？他說了一個故事，七十年代某天中午，貝蒂（邵氏艷星）到來訪他，一開門，貝蒂尖叫起來，以為自己見到鬼。原來那天上午林沖敷了個海藻面膜，滿臉墨綠，十分駭人。後來貝蒂接受台灣華視訪問，說到那件事，「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面膜，平日都用面霜打底來保護皮膚。哇，林大哥真的走在時代尖端！」這話沒錯，林沖一直走在時代尖端，他的服飾、台風、歌聲都是與眾不同，影響了後來的高凌風、劉文正、羅文、張國榮，可說到帥，他們沒一個及得上林沖。這十年，病魔一直糾纏、折磨他，他無懼地、勇敢地抵抗着，他愛舞台，捨不得離開。

近兩年林大哥的容貌，折損了不少，走路蹣跚，仍堅持上台為老人義唱。九十二奔仙界，得永生。燈下撰此文，耳畔聽到了——「鑽石鑽石亮晶晶/好像天上摘下的星/天上的星兒摘不着/不如鑽石值黃金……」林大哥，你就是歌壇的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