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這代人經歷了動盪的年代,也經歷過欣欣向榮的理想主義歲月,如今回看,倏然已到老年。回顧經歷的時間,短暫而漫長,但留在記憶中的事情和人,其實往往都與一些特殊的時間有關。今天我要為一位年輕人寫一篇文章,認識他時我是中年,他是少年,那時剛剛從美國回到國內,到四川美術學院教書,我們這代人總有些受老一輩人影響的情愫,那就是渴望發現人才,有人可以接續我們的理想和所追求的意義,當年我的領導,《美術》雜誌的主編邵大箴也是這樣對我們的。於是,能將所學、所知、所想教授給年輕人,是我作為老師的一種執念,做過老師的人都渴望能被學生懂,我想許多的老師都能體會。在一次偶然的課間,一個學生給我遞了一封信,言辭是我所熟悉的法國文學風格,充滿了對生命的困惑、渴望,和對藝術的執着。於是我帶着這個小伙子直奔美院門口的餐廳,和他一起端起了啤酒杯。
轉眼間已24年,這小伙子已到壯年,這篇文章就是我為他而寫,他叫王灝,這些年做了不少大事,還都是國家級的對外交流,由於篇幅有限就不一一列舉了。平時他給我打電話,會稱我作「老爹」,這不僅是敬稱,也是真情。十多年前我囑咐他,要到北京,要到藝術圈的核心去,最開始我還有些忐忑,誰知很快他就和許多鼎鼎大名的藝術家打成一片、稱兄道弟,如王華祥、孟祿丁、尹朝陽等,那時還真有不少藝術家真以為他就是我兒子,這是好事,也是美談。
我常說,有的人是靠天分,有的人靠努力,但王灝不僅有極高的天分,也有着年輕人裏少有的執着和勤奮,他從小就跟着他老家(曲阜)的一個文字學家、書法家學字,四十年來從未中斷。水墨、油畫也都十分有造詣,五四時期之後有個詞叫「學貫中西」,在我看來王灝也是這樣的年輕人,西方哲學、文學、歷史信手拈來,中國古典文字學、考古學也駕輕就熟,實屬難得。
我們這代人常有思考的習慣,對世間的現象、線索非常留意,記得也差不多十年前我跟他談「胡人」、「胡商」,沒曾想他這些年卻真的與中亞、中東許多文明古國交往頗深,幾乎成了絲綢之路的專家,還被這些國家的大使館邀請去做演講。前段時間阿聯酋使館還為他創作的《國王的肖像》(扎耶德總統肖像)在國家會議中心做了揭幕儀式,一瞬間我恍惚回到了24年前的黃桷坪(四川美術學院老校區所在地),他跟我說:「王老師,我以後要用英語在國際舞台上談藝術。」
無論是真有命中注定,還是這些年流行的所謂「量子力學」,我總相信在諸多偶然裏出現的必然,這位集書法、水墨、油畫、詩歌、攝影、美術史研究、文字學研究於一身的年輕人,讓我也常常沉浸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欣慰之中。
王小箭 原《美術》雜誌編輯、四川美術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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