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

一直以為,契是需要儀式感的。畢竟,《說文解字·大部》有云:「契,大約也。」何謂「大約」?在春秋戰國時代,只有國與國之間的「公約」,才足夠「大」,大到「契」的程度,儀式是必不可少的。

前幾日,偶然見到甲骨文中的「契」,才知道下半部分的「大」,是純粹在書寫的過程中,不知道什麼原因加上去的,而最原始的契,在隸書當中,作「㓞」,用刀在木頭上刻齒痕,留下印記。所以,這「契」,既是動作,也是結果:刻下印記,是為了記錄,也是為了記住;而刻了字的東西也叫「契」,使得這個記錄,更加鄭重其事,不可隨意更改。

現代社會,契固然不再局限於公約,房契、地契、婚契……但凡覺得有必要鄭重其事的,都可以訂契——這也是一種「大約」,這個大,取決於事情本身在每個人心裏的位置和分量。契,至少是兩個人的事情,兩個人的約定,達成一致就是齒痕的邊緣完全重合。契是相合,是想法一致、行動同步。而如今,連婚契這樣的事物,在「00後」的新世代中都可以省略,以「試婚」來替代,那具象化的紙質的契,似乎愈來愈不被需要。

但契是一定需要的,即便只是一句認真的回答。小學時,想和鄰桌女孩做好朋友,即便是每天放學都會一起做功課、還時不時地晚飯後溜出來到小區的花園做遊戲,也還會認真地問:「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在聖誕卡上,還要不放心地寫上:「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嗎?」

日子如流水,刻在木頭上的齒痕,終究有模糊的時候。而刻在心靈上的印記,在有生之年難以磨滅。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契書無關緊要,而深與淺的印記,大概就是擦肩而過或一生一世的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