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拙作介紹了《龍門客棧》的戲曲元素，根據胡金銓導演的憶述，他執導的《大醉俠》（1966年）和《龍門客棧》（1967年）受製作費的限制，主要以搭景為主，客棧、山寨的製作成本低，也適合武俠片的場景。這種類似戲曲舞台「一桌二椅」的空間布局，通過簡單的布景和道具，營造出豐富的空間感和氛圍。另外，影片中多次出現的沙漠、客棧等場景，具有強烈的象徵意義，與戲曲通過布景和道具傳達情感和意境的手法相似。

在角色的造型和性格上，《大醉俠》《龍門客棧》的人物角色與京劇的行當有對應關係。例如，男主角類似京劇中的武生，英勇瀟灑；女主角則兼具武旦和花旦的特點，既有武藝高強的一面，又有女性柔美的情懷。人物性格鮮明，善惡忠奸一目了然，具有京劇臉譜化的特點。像《龍門客棧》的曹少欽，陰險狡詐，通過其表情、動作和台詞表達出來，便是類似京劇中的反派角色。

此外，演員的表演帶有一定的程式化特點，動作和表情都經過精心設計，注重形式美和象徵意義，與戲曲的表演風格互相呼應。影片中的一些動作和場景採用了虛擬性的表現手法，如通過演員的肢體語言和動作暗示環境變化，便是類似戲曲中的虛擬表演。

《大醉俠》《龍門客棧》在武打動作、人物塑造、場景設計、音樂配樂和表演風格等方面都融入了豐富的戲曲元素，使故事節奏明快，畫面簡潔而張力澎湃。

胡導演對明史有研究心得，所拍的武俠電影時代也多集中在明朝，在他的電影中，許多服裝、房屋等道具的設計細節都經過其仔細的考究，例如在拍攝《俠女》（1970年）的過程中花費上千萬台幣、耗時9個月製作古街道。胡金銓本身也是位書法家和水墨畫家，其電影作品運用了許多水墨畫元素，展現風景時多採用觀畫者看手卷的方式，銀幕上出現書生在大自然中徒步長途行走，他大多從銀幕的左方出場，走向右方。此時，壯麗的風景即隨着書生的移動以水平方向呈現在觀眾面前。此外，國畫的留白技巧也在他的許多影片中得到廣泛使用。

《俠女》（1971、《空山靈雨》（1979年）、《山中傳奇》（1979年）、《天下第一》（1982年）、《大輪迴》（1983年 ）等胡金銓的作品都含有佛教思想的成分，其中《空山靈雨》的電影故事更結合了武俠故事與佛教故事，大量影射佛教典故，採用佛教思想，又以佛寺為故事發生的地點。胡金銓曾指出《空山靈雨》的主題就是權力鬥爭，而權力的慾望涉及貪、嗔、癡「三毒」中的二毒，即「貪」與「癡」。

我個人認為胡金銓電影的價值在於他的作品呈現了中華文化藝術的特色，形成強烈的人文風格，有別一般市場主導的電影。 ●文︰葉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