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觀看了南方影業舉辦的《器子》優先場觀影會。光影流轉間,《器子》如一柄淬着血淚的手術刀,精準劃開人性與社會的膿瘡。銀幕上翻湧的黑暗與掙扎,如同海嘯般裹挾着觀眾的呼吸,在希望與絕望的撕裂處,窺見靈魂最深處的震顫與悲鳴。
白大褂下的罪惡,堪稱對生命最荒誕的褻瀆。當晨光為醫院鍍上聖潔的金邊,這些醫者是托起生之希望的天使。而夜幕降臨時,他們摘下偽善的面具,將寒光凜凜的手術刀化作收割生命的鐮刀。無影燈前,醫者誓言在貪慾的炙烤下扭曲成灰燼。令人窒息的反差,恰似一記重錘,狠狠叩擊每個觀眾的靈魂:當利益的深淵張開血盆大口,人性的防線究竟會在何處轟然崩塌?社會公義的燈塔,又能否穿透這漫無邊際的黑暗?
影片中兩位父親的命運,如兩把鋒利的雙刃劍,在愛與惡的邊界瘋狂割裂。張其茂的17年,是浸泡在血淚中的苦旅。失去妻女的劇痛如附骨之疽,復仇的烈焰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只剩一具被執念支配的軀殼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他尋找女兒張允融的每一步,追尋真相的每一步,都是在荊棘叢中跋涉,傷痕纍纍卻從未停下腳步。
徐元哲的父愛,走向了令人戰慄的極端。為延續先天性心臟病女兒佳佳的生命,這位生物科技公司的老闆,親手編織了一張籠罩着罪惡的巨網。投資醫院、勾結醫生,他將生命明碼標價,把無辜孩童當作拯救至親的「商品」。當嬰兒期的張允融因發燒無法成為「器子一號」,他竟選擇將其留在身邊,改名換姓,變成徐子喬。表面的悉心養育,實則是用物質堆砌的牢籠,將一個鮮活的生命禁錮在謊言之中。他以父愛之名行惡,將他人的血淚踩在腳下,當他嘶吼着強調自己的父親身份時,那猙獰的面容背後,是對另一位父親17年血淚的漠視,是對生命尊嚴的踐踏。愛在此刻扭曲變形,化作一把刺向他人、也反噬自身的利刃。
影片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器官買賣,如同一場現實的噩夢。鮮活的生命被標上價碼,痛苦與絕望成了滿足私慾的「商品」。影片中還有殺人直播,鏡頭中的窒息和求救,鏡頭外佳佳、徐子喬等同學們圍着電腦屏幕,在輕鬆打趣地笑說着,這一定是假的。人性的墮落與社會的殘酷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世人眼前。虛構的故事,對現實呈現最尖銳的控訴。當以愛之名的行惡彌漫,當慾望的獠牙撕碎良知,生命的尊嚴早已被碾作塵埃。
在故事的終章,從無罪到有罪,原罪到贖罪,所有堅硬的偽裝都在瞬間瓦解。蜷縮在車內的張其茂,顫抖着錄製給女兒的影像,沙啞的嗓音裏流淌着十餘年的思念與愧疚,每一個字都似從破碎的胸腔中擠出來,帶着滾燙的溫度。而片尾那鋪滿隱喻的沙灘,成為命運最後的審判場。重傷的張其茂,拖着染血的身軀走向女兒,污濁發黑而細膩的沙灘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跡,同化着他的血色,彷彿在訴說着命運的無常。洶湧的海浪不斷沖刷着沙灘,如同時間的巨手,試圖抹去所有的傷痛與痕跡。暗黃的夕陽與冷藍的海水濃郁地混在一起,是希望與絕望的博弈,化作震撼人心的視覺交響。當張其茂癱躺在沙灘上,聲音漸漸微弱,女兒焦急哭泣的眼中,倒映着的不僅是一個父親的身影,更是一個被黑暗侵蝕的世界留給她的創傷。鏡頭定格在張其茂微張的眼眸,半張的嘴唇,未知生死。這個開放式的結局,像一記餘音繞樑的鐘聲,久久回盪在觀眾心間:這算是正義得到了伸張嗎?那些被傷痛刻下的烙印,又能否在時光中被撫平?
有人獲得,就有人失去。看似遵循了某種「平衡」的規則,實則布滿了不公與不義的裂痕。《器子》用一場震撼心靈的視聽盛宴,為我們呈上了一面照見人性的魔鏡。觀眾不僅能看到黑暗與光明的激烈交鋒,更能感受到靈魂深處的震顫與覺醒。走進影院,接受這場靈魂的審判吧,讓那些在銀幕上流淌的血淚,喚醒我們心中對正義與善良的堅守。當片尾字幕緩緩升起,那份縈繞心頭的悵惘與思索,終將成為我們在追尋光明路上的不滅明燈。
●金夢瑤博士 廣東省作家協會成員、香港兒童文藝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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