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人面對幼兒的行為時，常聯想到「人之初，性本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等經典論述。這涉及孟子的性善論（人生來具備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與荀子的性惡論（人性本具好利、聲色等本能，任其發展會引發惡行）。

在教育理念中，性善論主張呵護孩子的善性萌芽，通過啟發式教育激發內在善良；性惡論則強調用規則約束不良傾向，通過獎懲機制塑造道德行為。現代教育往往將兩者結合，既尊重天性又規範行為，促進兒童全面發展。這種思維更可以在我們今次談論的歷史人物身上得到深刻印證。

身居高位 堅守仁心

今天的主角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結髮妻子馬皇后，她同時是性善論與性惡論的傑出實踐者。作為郭子興養女，馬皇后在朱元璋投身紅巾軍時與其成婚，以賢德智慧成為朱元璋成就帝業的重要助力；在朱元璋被郭子興猜忌幽禁時，她懷揣剛烙好的炊餅貼身藏匿，冒着燙傷風險為丈夫送食；軍中缺糧時，又變賣首飾充作軍餉，甚至將自己的衣物拆解縫製戰旗。這些患難與共的細節，既是夫妻情深的見證，更展現出她將惻隱之心轉化為行動的本能。

馬皇后的善德貫穿一生：戰亂時她親自縫補軍衣、籌措糧草，甚至背負重傷的朱元璋脫險；建國後多次諫言減免刑罰、善待臣屬，救下諸多蒙冤大臣。學士宋濂因孫子牽涉胡惟庸案被株連，馬皇后以「百姓家為子弟延師尚以禮全終始，況天子乎」力諫，最終讓宋濂免於死罪。她宣導後宮節儉，帶領宮眷織布賑濟災民，還設立「紅板倉」供養太學生家屬。這些舉動處處彰顯孟子「人性本善」的惻隱之心與仁德風範。

她更展現出對人性弱點的清醒認知，雖居後宮之首，卻堅決不為家族謀取特權，以「非命婦不得私謁外臣」等制度約束後宮；她警惕權力鬥爭的險惡，提醒朱元璋「君臣相保難」，深知人性在權力誘惑下的墮落風險。當朱元璋欲提拔馬氏族人時，她以東漢馬援家族外戚驕橫致禍的歷史教訓婉拒，這種對貪慾的克制，正是荀子性惡論的生動詮釋。

以善為本 以治為用

馬皇后的治理智慧完美融合了兩種思想：她以善德為根基，用溫情關懷將士臣民；以制度為保障，用規則約束權力濫用。比如，親自織布賑民是善性的實踐，而制定織布定額則是防止怠惰的約束；既關心宮人生活，又嚴禁外戚干政。這種「以善為本，以治為用」的理念，在後宮管理中尤為顯著——她制定《女訓》作為後宮行為準則，既宣導仁厚慈愛的品德，又明確規定服飾、禮儀等具體規範，將道德教化與制度約束有機結合。

從教育視角看，馬皇后的經歷印證了兒童行為兼具先天稟賦與後天塑造的特性。正如性善論與性惡論並非對立，教育的本質正是揚善抑惡，讓天性與教養相輔相成。她的賢德不僅成就了朱元璋的仁君形象，更為後世留下了「德規並濟」的治理典範。這種辯證思維，至今仍對當代教育與管理實踐具有深刻的啟示意義：唯有既相信人性向善的可能，又正視人性趨惡的風險，方能在守護本真與規範行為之間找到平衡。

●梁可茵老師

學研社成員，從事幼兒教育寫、教、編達二十多年，在書海澀論中尋找方便之門，喜歡發掘兒童行為背後的心路歷程，現為自由撰稿人，並把好奇投向歷史上小屁孩的成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