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征

今天去長泰廣場的超市，一眼就看到衣服專區。自從大學時代以來，我就再也沒有在超市裏買過衣服。剛開始是追趕時髦，什麼流行就買什麼。後來是追大牌，什麼貴買什麼。然後有一天，就開始喜歡上了一兩個品牌。並不會說這家店裏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要喜歡，只要走進去，就覺得這裏是我想要的。不是哪一件衣服，而是一種整體的感覺。然後，我就開始對它變得很忠誠。我想，這或許就是品牌想要達到的效果，用個性培養出一批像我這樣忠誠的用戶。然後就可以緩慢和固定地發展自己的風格。對於二者都是，衣服和個人，二者相互助長了對方的個性。

商場的服裝不具備這樣的個性標識，它們通常都是一些基本款。今天卻不一樣。這間超市裏放起了一首紓緩的、可以勾人回憶的音樂。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父親送我去上大學的場景。他在學校對面的超市裏買過一條褲子，卡其布的、乳白色的休閒褲。然後，那兩天，他住在我們學校的招待所。

然後，我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小時候在超市購買衣服的經歷。那記憶是十分單純快樂的，尤其是對比現在，每次父親從超市買回幾件衣服，詢問我是否好看的時候，我都不置可否地笑笑。或者，當他熱心地想要給我也買幾件的時候，我就忙不迭地拒絕，生怕他真的買了回來。我猜測，他的心情或許會像汪曾祺的散文《故鄉的野菜》，當你心滿意足地精心調理了一盤薺菜，端上桌以後，你以為大家會特別欣喜於又吃到小時候的口味，沒曾想，所有人都只用筷頭蘸一蘸，然後對你敷衍地笑笑。

其實，在那過去的時候，大家不是很開心嗎？一次純粹的購物的愉快，不摻雜任何的購物知識，僅僅就是出於需要，就來到什麼都有的超市。超市購衣，這甚至在當時是一種流行。那時候，父母的單位還會發一些商超購物券，額度幾千塊，需要到指定商場購物。然後我們就去買過年的衣服，充其量也就是比較一下款式、材質和顏色。

品牌概念在當時是沒有的，儘管商場裏的每個舖子上都標了品牌，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有名氣，衣服實質上也沒有太大差異。繼續現在的樓盤，結構、地理位置都一樣，只是名字不一樣。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隨着你的成長、你的消費習慣也跟着變化了，而這成了你與父母的第一個不同。你們似乎一下子就在類似於超市買衣服這種事情上有了分歧。但實際上，這種現象依然是次要的。它最令人感到悲傷的，是一切小時候做過的事，當中所夾雜着的快樂也因為你對於這件事的不認可消亡掉了。

一路從童年走來，其間發生了若干事情。在以後的經歷當中統統被新的東西所替代。包括那些經歷伴隨着的各式情感。那些充滿了快樂的童年，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然後，兩代人之間的裂縫到了現在就成了各說各話。無論何時何地，你與父母的意見均不相同，父母也無法理解你的選擇。直到有一天，譬如我今天來逛這個超市，聽到一段勾起回憶的音樂，你就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