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着由馬伯庸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長安的荔枝》熱播,緊張刺激的劇情讓觀眾沉浸於這場古代版「物流大作戰」中—天寶十四年的長安城,雷佳音飾演的九品小吏李善德接到了一道改變他命運的敕令:在楊貴妃誕辰前,將新鮮荔枝從嶺南運抵長安。荔枝「一日色變,兩日香變,三日味變」,而嶺南距長安五千餘里,這簡直是「送死」的差事。劇中李善德如何破除死局的橋段扣人心弦,相關話題的討論如火如荼。然而文史學專家對香港文匯報指出:結合歷史文獻、運輸時效、考古發現及氣候變遷等多重證據,巴蜀地區(今四川、重慶一帶)或為楊貴妃荔枝的主要來源地。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蕊、孟冰
「關於『貴妃』的荔枝產地,目前有三種推測。一是劇中的嶺南說,二是福建說,三是巴蜀說。結合產量、道路里程和保鮮技術等情況綜合考量,現在學界一般以巴蜀(涪州)產地說為主流,即今重慶涪陵等區域。」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汪偉表示。
巴蜀較嶺南距長安路程減半
汪偉介紹,從距離上看,嶺南、福建到長安路途遙遠,估算約近2,000公里,而涪陵到長安距離則近得多,僅1,000公里左右。
《大唐久典》有云:唐代驛道興盛,每隔20里設1個驛站,最盛時驛道工作人員2萬餘人。負責運鮮荔枝的驛使,把採摘下的荔枝帶葉密封於竹筒中,二十里一換人,六十里一換馬,日夜兼程,把鮮荔枝送到長安。按照「六十里一換馬」的標準計算,涪陵路線一周內可達長安,而嶺南路線則需14天以上,遠超荔枝的保鮮期限。
而古文中記載的「荔枝保鮮法」,亦在今巴蜀民間印證:把剛摘下來的荔枝放進巨竹筒內,兩側用濕泥巴封住,這樣便能以竹的生氣使荔枝的保鮮期得以延長。
唐代處氣候溫暖期 巴蜀廣泛植荔
解開謎題的另一關鍵,藏在一氣候學家的研究中。中國氣象學奠基人竺可楨在《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中揭示:唐朝正處於氣候溫暖期,公元650-800年間,我國平均氣溫比現在高1.2攝氏度。王維筆下的「長安客舍熱如煮」,白居易描述的「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等詩句,都足以印證當時炎熱的氣候條件。
溫暖濕潤的氣候,讓荔枝種植北界比現今更偏北,唐代時四川盆地已成為荔枝重要產區。白居易在《荔枝圖序》開篇即言:「荔枝生巴峽間」,明確記錄了巴蜀地區(今重慶一帶)的荔枝種植。左思《蜀都賦》「側生荔枝」和張籍《成都曲》「新雨山頭荔枝熟」等記載,證明當時成都、涪陵等地均產荔枝。隨着氣候變冷,這些產區漸漸不再大規模種植荔枝,但位於四川盆地的四川合江依然是「中國晚熟荔枝之鄉」;重慶涪陵已在5個鎮街35個村規模化種植荔枝超萬畝,年產值近900萬元人民幣。去年年底,「涪陵荔枝」還成功註冊由國家知識產權局簽發的地理標誌證明商標。
文獻加考古 多重證據形成共識
南宋王象之編纂的《輿地紀勝》則直接記載了「一騎紅塵妃子笑」中的荔枝產地為涪陵:「貴妃嗜生荔枝,詔驛自涪陵,由達州,取西鄉,入子午谷,至長安,才三日,色香俱未變。」書中還記載在涪州(今重慶涪陵)西郊十五里處設有專供宮廷的「妃子園」,種植百餘株優質荔枝樹,「顆肥肉肥,唐楊妃所喜」。
緣此,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專家在最新荔枝道考古成果中指出:「唐代氣候條件下,巴蜀荔枝無論品質還是運輸時效都更具合理性。涪陵妃子園遺址、保鮮竹筒等實物證據,與文獻記載完全脗合。」汪偉補充道:「明代曹學佺《蜀中廣記》和清代《涪州圖經》均證實,從涪陵經子午谷至長安的驛道,完全能為長安送達新鮮荔枝。」他告訴記者,「荔枝道」在唐朝時作為國家驛道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修建規模與運輸效率遠超民間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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