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志明

不遲不早,恰逢聶耳逝世90周年之際,我們「不期而遇」!

乙巳年正月初八,風和日麗。

我們駕車從西雙版納的景洪市出發回成都。

大約五個小時過後,我們來到玉溪。玉溪,我是第一次來。過去知道玉溪,那是因為紅塔山香煙。我曾是老煙民,而且基本上一直在抽紅塔系列。因紅塔親玉溪,也算愛屋及烏吧。這次返程時決定到玉溪看看。這個地方那麼早就和我有了不可分割的關係。

當我們決定在玉溪駐紮一晚之後,便在手機上預訂了酒店。驚喜來了,我們的酒店就在聶耳廣場旁邊。

紅塔、玉溪、聶耳,雖然這不是巧合,但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我驚喜,興致也一下子高漲百倍。

安營紮寨後,我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聶耳廣場。天色已晚,我耳邊回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我是為社會而生的,我不願有任何的障礙物阻止或妨礙我對社會的改造,我要在這人類的社會裏做出偉大的事實。」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急匆匆來到玉溪市紅塔區北門街三號。這裏有「聶耳故居」。「聶耳故居」四個字是聶耳三哥聶敘倫所書。準確地說,這只是聶耳的祖居。史料記載的這個所謂的故居其實是其祖父留給父親的。父母為了行醫方便,在1902年就去了昆明。聶耳並不是在這裏出生的。1912年七月他生於昆明市,原名聶守信,字子義,有時也寫作紫藝。1927年7月20日至8月7日,聶耳初中畢業後,曾隨母親彭寂寬回到玉溪,在這老屋裏複習功課,準備報考省立第一師範學校。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回故居。聶耳故居是一棟一樓一底的木質結構的建築。沒有導遊,沒有講解,我們按照參觀提示的路線,不到一小時便走完了全程。雖然,主管單位竭盡所能,在搜羅展陳一些和聶耳有關的東西,但在這裏想尋到聶耳留下的真正的遺物遺作依然是一件很難的事。只是這棟樓因了聶耳被保留下來,使人感到高興,而且因為它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被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在這個以農貿為主的市場邊,「聶耳故居」雖然孤寂,卻卓爾不群。它似一位遺世獨立的隱者,靜靜地聆聽着時代的喧囂卻又不為所動,守護着一段鮮為人知卻又無比珍貴的過往,承載着一個過於短暫但又滿腔熱情的追求。我從資料上看到,聶耳故居除了這一處,在昆明和上海還各有一處。這算是兩地人們對他的敬仰和懷念吧。

1927年,15歲的聶耳如願考入雲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主修英語,並於1930年畢業。1932年,開始嘗試音樂創作。1934年至1935年,迎來創作高峰期,創作了我們耳熟能詳的《畢業歌》《大路歌》《賣報歌》等。1935年,他為電影《風雲兒女》創作了主題歌《義勇軍進行曲》,就是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同年7月17日,他在日本神奈川縣藤澤市鵠沼海濱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年僅23歲。1954年日本友人出於對聶耳的敬仰,在藤澤市的離他溺亡不遠處為他建了一座墓碑。去世前,他留下四十一首歌曲。

郭沫若愛才惜才或者惺惺相惜,親自為昆明的聶耳墓地題字:人民音樂家聶耳之墓。題字不說,還寫了墓誌銘,表達他對聶耳的敬意和折服。他寫道:「聶耳同志,中國革命之號角,人民解放之聲鼙鼓也。其所譜《義勇軍進行曲》,已被選為代用國歌,聞其聲者,莫不油然而興愛國之思,莊嚴而宏志士之氣,毅然而同趣於共同之鵠的。聶耳呼,巍巍然,其與國族並壽,而永垂不朽呼!」

一個只有23歲的生命,卻影響了一個民族,翻翻中國歷史能有幾人?我在史書中只看到了一個人——霍去病。他同樣只活了23歲。

霍去病生於公元前140年,卒於公元前117年,今山西省臨汾市人。

霍去病17歲時隨其舅舅衛青開始帶兵作戰,率領八百騎兵深入敵陣,所向披靡,大獲全勝,一戰成名,被封為「冠軍侯」;緊接着,他又兩次率軍征戰河西,不僅沉重打擊了匈奴右部,還徹底打通了河西走廊,為漢朝與西域的交流驅除了障礙,奠定了基礎;漠北之戰是他的巔峰之作,他率領五萬騎兵深入漠北,殲滅匈奴主力七萬餘人,封狼居胥,匈奴遠遁。至此,漠南再無王庭。從17歲出征算起,在六年時間裏,霍去病六戰六勝,斬敵十一萬,為漢朝的邊疆穩定立下了不朽功勳。23歲,他因病而逝。他留下的「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壯志豪言至今仍然激勵着我。

想想我的23歲,羞愧難當。那時,我讀着他的豪言,剛剛邁出學校的門;那時,我還沒有告別父母的辛勤養育。

23歲,今昔對照,該作何感嘆呢?

漫長封閉的教育,把無數的23歲禁錮在校園;而獨生子女的特殊一代,又使多少家長含辛茹苦地培養着一個又一個巨嬰。難道是人的壽命延長了,23歲就被稀釋了?變得幼稚了?

有的人,生命看似很長,其實很短;有的人,生命看似很短,其實很長。就像臧克家先生所說:「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

恰逢聶耳逝世90周年之際,我們「不期而遇」!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前緣?怎樣的一次深刻「邂逅」?

聶耳不朽!每一個高唱《國歌》的人,都應向他致以誠摯的敬意和謙卑的緬懷!

(作者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