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肇峰 沙田區議員

5月下旬，房屋署召開禾輋邨居民大會，聯同消防處針對《消防安全(建築物)條例》（第572章）修訂內容，向居民詳細解說消防安全改善工程，當中的走廊百葉窗（氣窗）改造工程更成為居民關注焦點。沙田區議員出席會議，細心聆聽居民疑慮，見證這場涉及全港13.6萬個氣窗的改造工程，如何率先在禾輋邨實施。這場看似平常的工程會議，牽動着香港公共房屋半世紀的建築史與居住文化變遷。

說起禾輋，這個地名蘊含着豐富的客家文化底蘊。「輋」字由「山」、「大」、「車」三字合成，屬「畬」的異體字。《說文解字》解釋「畬」為「三歲治田也」，指一種原始的刀耕火種農法。清代《天下郡國利病書》則記載「粵人以山林中結竹木障覆居息為輋」，表明「輋」字既代表特定的農業活動場所，也泛指山中人居環境。

公屋建築設計的演變縮影

後來「輋」字被客家人採用為地名，並在過去300年間南遷時，用於為新的墾殖地命名，更形成如今新界常見的「輋」字地名群。1819年《嘉慶新安縣志》中記載的837條鄉村中， 香港有3個含「輋」字的地名，到1960年代更增加到12個，大多數都是客家人村落，當中包括位於沙田的上禾輋、下禾輋。「禾輋」意為「種植禾苗的山坡」，據載早期沙田有不少客家先民開墾的農田，主要種植水稻和蔬菜。至1970年代進行新市鎮規劃，政府保留原有地名作為新建公共屋邨的名稱，遂保存了這一珍貴的語言文化遺產。

從客家山坡到現代房屋，禾輋邨的建築設計亦承載着香港公屋演變的縮影。1950年代的石硤尾徙置大廈採用封閉的「工字形」設計，單位面積僅11.15平方米，既無獨立廚衞，亦無通風設計，居民在夏季如同身處蒸籠。1960年落成的蘇屋邨成為轉捩點——由建築師甘洛(Eric Cumine)規劃的公共住宅群，開創性地採用混合樓宇風格，每戶配備露台與氣窗。這些氣窗設計經過精密計算，其尺寸、百葉傾角和開孔率皆為創造最佳通風效果而設，與露台共同形成「穿堂風」效應。到1970年代末的禾輋邨落成，其長形大廈更將此設計發揮到極致，狹長的中央走廊配合氣窗形成自然通風系統，居住環境亦大幅改善。

然而隨着時代更迭，曾經象徵「創新」的公屋氣窗，如今卻成為安全隱憂。2020年瀝源邨曾發生一場三級大火，調查發現舊式氣窗完全沒有抗火性能，在300℃高溫下12分鐘即變形崩裂；另一方面濃煙通過氣窗縫隙湧入走廊，而走廊又與逃生樓梯間缺乏防火分隔。是以一個單位起火，火勢、有毒煙霧迅速侵襲整條走廊及鄰近單位，形成致命的「煙囪效應」。

「安全」與「舒適」兼顧

於是，房屋署啟動計劃，免費為全港53條舊屋邨，共240座樓宇的氣窗安裝防火板。禾輋邨的德和、厚和、智和樓亦被納入首輪改善工程中，邨內其他樓宇因採用「雙塔式」設計，具備中央天井，沒有形成熱對流物理現象則暫免改造。

當這項關乎萬千住戶安全的工程落戶禾輋邨，如何將政策意圖清晰傳遞、並化解執行中的摩擦，至關重要。區議員參與房屋署的工程簡介會，深入理解防火板的阻燃隔音特性與施工流程，並實地視察樣板單位，關注施工可能帶來的噪音、通行阻礙及對住戶的保障措施，旨在成為居民與政府部門溝通的橋樑。

禾輋邨氣窗從改善通風的創新設計，演變為今日必須強化的防火弱點，轉折出公共行政的本質：在變動的時代中，持續校準「安全」與「舒適」的天秤，展現藝術般細膩的「微調」，為「安居」二字作出最厚重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