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翻譯經驗的人會發覺，有些字詞看起來普通不過，翻譯起來卻異常困難。大家可能會猜想，翻譯成語熟語難度最高，這的確需要一些工夫與巧思，但往往翻譯的難點是不起眼的，還沒下筆難以察覺，所以有時候估算翻譯需時多久亦非易事。

筆者下文略談兩個字詞的常見翻譯方法：兩個詞語看似尋常簡單，但若要你用中文解釋兩者的意思，可能也要定神細思。「竟然」和「果然」不是用以構建觀念，而是表達言者的期望與事情的結果是否一致。「竟然」表示結果與預期相反，用於好事壞事皆可，但效果迥異，而「果然」則指結果不出言者所料。

那「竟然」一般怎麼翻譯？若翻一下漢英詞典，一般會這樣建議：to one's surprise/unexpectedly。這樣處理在學生譯作中很常見，但這是否與實際環境出現的翻譯現象一致？筆者考察了一些語料，發覺很多時候這是不直接翻譯出來的，例如：

描述天文氣球

中文：晚上放波時手機傳來聲響，可能和附近有鑽油台有關，竟然收到越南的訊號。

英文：The mobile phone rang at night, probably because there were oil-rigs nearby. It was signal from Vietnam.

描述天星小輪

中文：香港竟然有多年不變的東西，真的很罕見。

英文：It's rare that anything in Hong Kong does not change in such a long time.

那算不算漏譯呢？學生一般為求穩妥，都會把相應詞彙加上去，生怕老師扣分，其實也怪不了他們，想必很多學生覺得翻譯老師的心思比氣象還要難捉摸，但翻譯有時候真的不是那麼直接的事。究竟把to one's surprise/unexpectedly加上去有何不妥？文法上是可以的，但句子就變得不自然了。語言中不同的詞彙都有其用法的差異，把這些英文表達方式硬套進去，只會令句子變得礙眼。

在上述例子中，這會把一些原本不是焦點的意義放大，而且令其變得十分搶眼，反而會模糊了句子的重點，也打亂了句子的節奏。

翻譯沒有「唯一解」

翻譯就是一門要通盤考慮的藝術，不同文化、情境、文本有不同輕重的考慮，難以一概而論，往往沒有標準答案，但這不是說沒有好壞之分。

那「果然」呢？若要譯出來，選擇有很多：as expected/sure enough/certainly/indeed/no wonder，但不直接翻譯也很常見，例如《紅樓夢》有以下這一句，霍克思與閔福德的英譯本是這樣處理的：

原文：寶玉聽說，再看下首二櫥上，果然寫着「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個寫着「金陵十二釵又副冊」。

譯文：Bao-yu glanced at the other two cupboards referred to by Disenchantment. One was labelled "Jinling, Twelve Beauties of; Supplementary Register No. 1"; the other was labelled "Jinling, Twelve Beauties of; Supplementary Register No. 2".

類似的詞語還有「難道」，下次碰到竟然、果然、難道時，不妨衝破詞彙對應的框架，小心考慮其他寫作時說話時應顧及的各種因素。

●梁峻朗 香港恒生大學翻譯及外語學院高級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