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

跟久未會晤的老朋友午茗，談昔日電影圈風雲。余生未晚，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已浮沉於影圈中討飯吃，與若干影圈人士頗為稔熟。那年代，香港影圈主要由兩電影大公司操控，此即「邵氏兄弟」和「嘉禾電影」。「邵氏」掌舵人乃邵逸夫爵士，副手是鄒文懷、名歌星方逸華，地處清水灣，片場佔地甚廣，有「東方荷里活」之美譽，每年拍片無數，長期以來，緊執香港電影界之牛耳。「嘉禾」創辦人是人稱「小諸葛」的鄒文懷，本是「邵氏」重臣，因與方小姐不合，1970年辭職，夥同何冠昌、蔡永昌等另起爐灶。片場位於牛池灣斧山道，面積不大，以規模論，不逮「邵氏」甚遠。

創立伊始，沒人看好。老前輩翁靈文則獨持異議，語我道：「別看小雷蒙（鄒文懷英文名字為Raymond），他外號『小諸葛』，敢另起爐灶，必有他的打算。」信焉，「嘉禾」創業作用上舊日「邵氏」武俠紅星王羽跟日本「盲俠」勝新太郎，開拍《盲俠大戰獨臂刀》，一經上畫，賣座空前，為「嘉禾」打響頭炮。後來，在爭奪李小龍過程中，「嘉禾」又佔先機，以兩萬美元簽了李小龍，第一部電影《唐山大兄》，哄動全城，為「嘉禾」的發展奠下根基。此後一連三部李小龍電影，令「嘉禾」氣勢更盛，直逼「邵氏」。

七八十年代，是香港電影最輝煌時代，別說大公司，就是一般小型電影公司，一年也會開戲三四部，電影工作從業員，人人都有工開、有飯吃，就是我這個蹩腳編劇，也乘時撈了幾個劇本，賺了十幾萬元。「嘉禾」跟「邵氏」對峙了一段時期，「邵氏」開始滑坡，轉戰電視，「嘉禾」由是獨大，到了八十年代中，方受到「新藝城」狙擊，不過其勢仍舊鼎盛，銀壇霸王地位不變。「嘉禾」成功，人人都說是鄒文懷功勞，可熟悉影圈的人士都知道，真正的功臣是何冠昌。吾友阿杜說︰「在香港影圈中看『白片』（即無對白、無音樂、無音響）即能知電影能否賣座者，當今影圈只有二人。誰？乃何冠昌和洪金寶是也。」有這麼厲害？我有點狐疑，不過阿杜是「嘉禾」宣傳經理，追隨何冠昌數十年，經他口述，大概不致有錯吧！

原來「嘉禾」的一切拍攝工作，都由何冠昌統籌，鄒文懷只是負責拍板。而何冠昌不愧是香港電影通人，由他監製的電影，大都能按序順利拍攝，而且品質有一定保證。

精明能幹，待人和善，「嘉禾」上下員工多服他，上下齊心，其利斷金，遂可在劇烈競爭中佔盡優勢。後何冠昌病逝，「嘉禾」失去支柱，逐漸凋謝，終至賣盤收場。「將軍一去，大樹飄零」，真乃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