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木

且邀八友走街來 一片癡情歲月裁

詩詠龍華新市鎮 夢回蛇口老漁排

創科大邑開天地 煙火人間上案台

忙裏偷閒殊不易 三杯過後暢心懷

自2021年6月調來深圳工作，便對這座城市存了一份探究之心。其實，深圳於我並不陌生，2004年派駐一河之隔的香港，十多年來，往返了無數次。不過，以前都是匆匆過客，始終以他者的姿態與之交流，缺乏切實的體驗和認知。從此往後，這裏成了餘生的棲息地。擇一城終老，想必就是深圳了。南兆旭說，要把自己居住的地方當作宇宙的中心來關注。我以半生的閱歷，加上新人的好奇心，開始認真閱讀這座充滿想像空間的城市。

深圳是一座難以界定的城市。一方面，發展太快，來不及沉澱，城市特徵往往還沒有完全成形就過時了。另一方面，深圳作為特區、先行示範區，城市定位每每領先全國，對標世界，十分的高大上，似乎總在雲端徘徊。在世人心目中，深圳的城市形象是不怎麼清晰的：說深圳有什麼，可以很方便地列舉；但要說深圳是什麼，總有些可意會不可言傳。讀懂它，需要找到切入口。

我先是花了三個多月時間，與一眾山友把深圳十峰挨個爬了一遍，並出版《深圳十峰：從山海閱讀城市》。閱歷支撐了感悟力，好奇心喚醒了寫作的衝動。胡野秋為該書作序，開篇即稱「從文字中進入深圳的通道很多，每一條通道都關聯着一種意象，有蛇口半島的開山炮，有摩天大樓的霓虹燈，有一夜之城的傳奇，有蔚藍海岸的波濤……但是獨從山峰開始敘述深圳，這彷彿還是第一本。」

隨後，為紀念新安建縣450周年，我和尹昌龍、胡野秋輪流執筆，在《晶報》開了一個專欄，名「深城記」。每周一篇隨筆，選取一個深圳地名，既講地名本身的來歷和演變，更講在這片地域上發生的代表性人物和事件，結合作者與該地的淵源，挖掘相關文史內涵。這場專題寫作行動持續了整整一年，意猶未盡，又繼續在《香港商報》做了一年「港深地名故事」專欄。此外，從去年下半年起，參加深圳經濟特區研究會專題調研「街道走訪」，時間也差不多一年。這三個「一年」，於我是一扇觀察的窗戶，亦是一片耕耘的田地，使自己閱讀深圳的進程更快捷，也更扎實。專欄寫作重在文字表達，街道走訪重在觀察思考。

因應經濟體量的擴大和人口密度的提升，深圳為了滿足城市精細化管理需求，街道辦事處的數量是不斷增多的。這一過程伴隨特區發展的始終，主要有三個時間節點：1983年開始設立街道辦事處，1992年原特區內完成農村集體經濟股份制改造，2004年全面城市化。其間，除了原有街道拆分，還有鎮改街道、新區改行政區等，都導致了街道數量的增加。至2016年最後一批街道分拆完畢，全市10區74街道的格局基本定形。深汕特別合作區作為深圳市管理的一塊飛地，所轄4個鎮2020年改設為街道辦事處，幹部統一調度，有關工作安排和文獻表述遂將這4個街道納入，按全市78個街道進行統計。由於這4個街道地處汕尾，此次走訪未包括在內，只走了市內的74個街道。

走訪深圳街道，在我的概念裏，並不是順路去過那個街道就算數的，而是有計劃有目的，有參觀有座談，有街道負責人介紹情況的專門走訪。我第一次做這樣的走訪，應該是2022年2月9日的東門街道。後來，又相繼走訪了沙頭、黃貝、南湖、蓮塘、航城街道。對這6個街道的走訪，各有各的緣由，斷斷續續地進行，時間跨度兩年有餘，當時並沒有想到會對深圳各個街道逐一走訪。

時間來到2024年6月13日，我們在去寶安區橋頭村調研的路上，隨行的余宗良教授提議，如果對深圳所有街道做一個系統走訪，可能別有價值。從橋頭回來後，我越琢磨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深圳經濟特區即將迎來45歲生日，此時下沉街道調研，深入這座奇跡之城的微觀肌理，可以更好地感受它的脈搏跳動，思考特區之路從何而來，因何而興，向何而去。這是深圳經濟特區研究會該做的事情，也算是對研究會成立20周年的一個紀念。

說幹就幹，我立即着手落實有關細節，包括參加人員、走訪形式和頻次等。考慮到這場活動組織工作量大，涉及專業領域廣，除了安排研究會秘書蔡皎負責聯絡外，還邀請了地方志辦公室周華處長、文廣旅體局袁園博士，後來又請了市文聯梁超主任、市政協陳艷紅博士，加上余宗良教授、劉曉東副會長和我，一共8人組成專題調研組，開啟了深圳街道走訪之旅。原準備每個星期走訪一個街道，後來加快了進度。從2024年6月25日到2025年4月28日，近一年時間走訪了68個街道，加上之前陸續走訪的6個街道，全市74街道無一遺漏。

系統走訪的第一站是龍華區觀瀾街道。聯想到此次走訪街道的初衷，以觀瀾為首站，隱隱約約便有了「都市觀瀾」的意思。深圳地名以務實為主，比如反映地形地貌的龍崗、蛇口、馬巒、大鵬，與居民生產生活方式相關的鹽田、蓮塘、漁民村，表達美好祝願的寶安、光明、福永等。但也有少量地名是文人雅士專門命名的，比如觀瀾。「觀瀾」一詞出自《孟子·盡心上》篇：「觀水有術，必觀其瀾」，寓意要盡心知命，追本溯源，了解根本，獲知行為方式，從而解決問題，是為「君子志道」之理。把街道視為城市的細胞，於此觀瀾，可觀歷史之瀾、經濟之瀾、社會之瀾、文化之瀾。

最後一站是龍崗區坂田街道。坂田是華為的大本營，在全國的知名度都很高。不過，以前這種知名度多少有些抽象，到了坂田，才真切地感受到華為的影響力之大。不只是GDP，包括產業配套、文化創意、城區改造等，無不受到華為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在這裏，華為已然成為一種生存方式、文化符號。劉曉東說：最後一站是龍崗坂田，見龍在田，很好的。梁超則把第一站與最後一站合起來，撰成一聯：閱文讀圖觀瀾有術，行巷走街見龍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