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古往今來,創作者們最為癡迷的始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途覓知音。從故鄉湖南湘潭的一個小城中走來,90後科幻作家海漄在深圳這個堪稱內地最繁忙大都市之一的車水馬龍中,構建了別具一格的賽博朋克世界,也收穫了越來越多的讀者。其作品《走蛟》曾獲第四屆冷湖獎中篇小說二等獎,《時空畫師》更是在成都斬獲2023年雨果獎最佳短中篇小說獎。
獲獎當日,海漄從劉慈欣手中接過獎盃,一度激動到「大腦空白」。這個曾用心捧讀《科幻世界》的少年,在創作中實現了自己曾經的夢想。早前,海漄攜其作品《時空畫師》現身「一本讀書會」並接受了香港文匯報記者的訪問,除講述自己眼中的「人 城市與世界」外,亦透露自己即將首度出版科幻長篇。●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藝
直到現在,海漄依然將自己看作是在兼職寫作的狀態,能夠在有主業的情況下維持長久的創作,離不開純粹的興趣。初中時,海漄從雜誌中初識科幻小說,「但我當時並不知道我讀的那些內容屬於科幻,只是當做紀實類或者探險類的作品在讀。」直到讀到潘海天的《餓塔》與劉慈欣的《吞食者》,海漄恍然道,「這兩部作品讓我真正意識到了我所喜歡的題材叫科幻。」
在夜間,細水長流地寫作
2011年,21歲的海漄發表了自己的首部作品。但很快,海漄就和諸多大學畢業生一樣進入了忙碌的畢業季。「我花了很多時間去適應找工作的結果,基本上這兩年的時間都是停滯的,我沒有再寫東西了。」剛在深圳找到工作時,海漄曾去爬小南山,想到之後就要定居深圳,在南山腳下開展自己全新的職業生涯,他不由得想到了「涯上加山」的這個「漄」字。「到基本上穩定下來、對工作業務駕輕就熟的時候,就開始重新寫。」
大部分寫作,都發生在晚上。「每天可能就寫一個小時左右,每年也就寫個五六萬字。」他形容自己寫作的速度並不算快,但是「細水長流,得以持續地進行下去。」「我並沒有希望說經濟上獲得多大回報,反倒是在這方面沒有太大壓力,我專心做我的工作,」他說,「工作之外我又能夠保留自己的一個小天地,去滿足到我自己的表達慾和分享慾。」
「閱讀目前始終是一個小眾的事情,科幻小說更是。」懷着如此的想法,海漄認為科幻寫作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塊純潔的「自留地」,在寫作時,他可以充分地享受孤獨,與歷史對話,向自我探尋。與此同時,當作品出版後,他又能在讀者的反饋中「有找到知己的感覺」,他說「寫作同時滿足了我這兩種需求。」
「海漄」,也成為了他使用至今的筆名。
最優秀的那一批作家永遠不會被取代
隨着中國科幻作品《三體》以及包括電影《流浪地球》在內的科幻IP衍生產品的爆火,「中國科幻出海」一度成為討論焦點。海漄認為科幻作品和其他的文體相較而言,在發展路徑上確有自己的獨特性。「因為世界各地的文化、語言是不同的,但是科學以及我們對於文明的理解是建立在相通的底層邏輯之上的。」這也是為什麼科幻作品可以成為一個在歐美世界、日本、中國都十分有空間的文體。他指出,相較於國內,歐美的科幻市場更為成熟,包括「影視改編」這一套流程也非常完備。但是,「我們有更加年輕的作者和讀者」,他指出,「這是我們的一個優勢,而市場發展的程度是可以通過時間去積累的。」
對於當前中國科幻文學的發展,不可忽視的一點是,名家名作有顯著的帶動作用,劉慈欣的作品是很多國人「入坑」國產科幻作品的起點。海漄也多次向媒體表示,「大劉是我的偶像。」每每在夜間創作時,海漄總會想到劉慈欣曾在一篇作品後記中提到的「仰望星空」四個字,他認為這也是跨越不同時代創作者們心中所抱有的共同情懷。海漄在獲得雨果獎時曾對台下說,「我在晚上加班回家的路上也會記得仰望一下星空。」亦是對他最鍾愛的科幻前輩的致敬。
海漄甫獲雨果獎的2023年,也正是被人們稱為「人工智能爆發的元年」。對於人工智能是否會取代科幻作家,海漄表示,「我認為我們現在最出色的那一批作家,是永遠不會被淘汰的。」他認為,寫作的根本是「識得人性」,「一定是有相當的閱歷、積澱之後才能懂得這些東西、才能有這樣的思想。」而對於大多數的作家,要成長成熟,則需要巨大的經驗積累,但是人工智能好像阻塞了這條路,「所以說實話我也沒底,但是我的科學觀就擺在這,我能做的就是去適應和接受它。」海漄講到,人工智能的出現對於創作過程的干預和影響是一定有的,「比如問一些問題,AI就會給你明確的答覆。」對此,他表達擔憂,「這可能會干預創作者自身的學習過程。」
以時間滋養創作之路
關於讀者關心的究竟什麼是「歷史科幻」,海漄介紹說,傳統小說的核心一般是「人」本身,但在歷史科幻小說中,除了保留以「人」為核心之外,還會加入歷史的元素,「科技元素就是推動人與歷史發展的關鍵點。」
結合歷史的科幻作品也稱「或然歷史」,「我會在真實存在的歷史中去尋找一些縫隙做探索或演繹,用一種科幻化的角度去解讀。」在其過去的作品中,海漄尤其擅長以科幻題材切入歷史現場,在不改變真實歷史軌跡的前提下,重構、解析其背後的故事,以此反襯在恢弘歷史下個體的渺小。資深出版人陳鳴華在當日聽完海漄的分享後感慨道,「現在也就是未來的歷史,歷史也曾是過去的未來,這二者實際上是互為彼此、不可分離的。」
採訪時,海漄透露其首部長篇科幻小說也即將問世。利用上班之外的時間創作長篇,更是一個全新的挑戰。「長篇不容易,但是慢慢寫的話,也會逐漸摸索到方法。」剛剛交稿長篇的海漄坦言「鬆了一口氣」,「接下來我應該會以閱讀為主,繼續充電,以求提高自己。」他認為一個作家選擇怎樣的創作方向基本上是自然而然的,「但是我不會把自己就圈定在某個地方,我會繼續去嘗試更多的題材。」文學如果能夠留存深遠,就會如同建築一般、像經典音樂一樣,活在人腦之中,以成為真正的「永恒」,這樣的作品也才會有旺盛的生命力。海漄期待,以「文火慢煮」,用時間持續滋養他的科幻創作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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