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欣

一天，我發現兒子和女兒房間的抽屜裏堆滿了一些瑣碎的玩具零件和被「淘汰」的文具用品，於是我叫他們整理乾淨，把不用的東西清理掉。兩個人不但不願意移走那些長期不用的小物件，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總有一天會用到它們，所以要收藏好。

我笑了，但也不想打擊他們對於擁有身邊這些雜物的熱情，哪個孩子不是經歷過這些而長大的呢？他們的天真讓我想起我的童年。八九歲的時候，我將一個空的鐵皮月餅盒裝飾成自己的「寶貝盒」，裏面放着雜七雜八的小飾品、自己最喜歡的橡皮擦或者鑰匙扣……仔細回想起來，那些小物件的樣子，我已全然忘記，只知道當時它們都是我最珍貴的物品，我要把它們放在衣櫃的最裏面，最好沒人能發現。

後來上了中學，經歷兩三次搬家，再後來上了大學，離開出生的那座城市，「寶貝盒」被弄丟了我也不知道，也未曾查究，慢慢地，這件事竟被我遠遠地遺忘在記憶的深處。很長一段時間，我從來沒有拾起對它的記憶，直到最近看到我的孩子在「珍藏」小物件時，才猛然想起。

和那些「寶貝盒」以及小物件一起在我的記憶差點被清空的，還有和它們聯繫起來的人，可能是哪位阿姨或小夥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但我也全然忘記了他們是誰。想想真是可怕，難道人的大腦真的會把這些曾經重要的人和物都刪除掉嗎？

除了大腦不經意地刪除記憶，我也有過主動清除過往記憶的經歷。十年前離開第一份工作時，我把所有曾經存儲在電腦裏的工作日誌都刪掉了，也沒有像其他離職的同事一樣「打包」帶走，因為我覺得，一旦離開舊地方，就有了全新的開始，不必要再去時時回首這些過去的印記。當時的我，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敢」，把過往的經驗抱負全部卸掉，才能裝下新的知識和無限可能。

我也從來不寫日記，提倡「往事不要再提」，雖然多愁善感，但天性樂觀，屬於比較容易清空過往的這一類人。所以我想這就是為何小時候的我丟了「寶貝盒」，也沒有傷心欲絕的原因吧﹗

記得家族裏的老一輩總對我說：「人啊，來的時候和走的時候都是一絲不掛的，什麼都帶不走，知足常樂乃人生之真諦也。」他們想說，人的一生，滑落低谷又會攀上峻嶺，但萬般情形下，人生仍會回到原點，所以不用較真。在路上的我們，無論何時，清空過往，輕裝上陣，總會發現不一樣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