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嶺南畫派常常鍾情於在宣紙之上潑灑西洋光影,為畫作增添別樣魅力。而令人驚喜的是,香港的孩童,其筆尖竟也能流淌出與眾不同的文字妙趣。日前,當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在保良局甲辰乙巳年董事會聯歡晚宴上,以鏗鏘有力之聲,高聲朗誦小學生創作的「有創新有愛心保良局 Well Done」時,粵語的悠揚聲腔與英文的獨特音韻,在宴會廳裏激昂回盪,這奇妙的交融,恰似銅鑼灣的霓虹與太平山的月色相互輝映。

這短短12個字之中,實則深藏着千年文脈躍動的密碼。從《詩經》簡潔凝練的四言體,到漢代樂府的生動活潑;自唐宋律詩的嚴謹工整,至明清對聯的精巧別致,漢字的方陣始終在平仄韻律與宮商角徵羽之間,不懈尋求着對仗的工整與和諧。如今,孩童憑藉着巧妙的構思,竟然以英文的尾韻來呼應中文的節律,這情景就如同用精緻的青花瓷盞盛裝威士忌,看似矛盾相悖,卻發出一種奇崛獨特的審美張力,這難道不正是嶺南先賢「折衷中西」理念在當代的有力回響嗎?遙想當年,居巢、居廉在絹帛之上巧妙調和中國傳統的沒骨畫法與西方的透視技巧;而在今朝,稚嫩的孩童則在語詞之間成功熔鑄漢字的象形之美與英文字母的抽象邏輯,二者皆是運用文化的經緯,精心織就的錦繡篇章。

香港,這座充滿魅力的雙語舞台,向來擅長演繹文化交融的精彩獨幕劇。孩子們自如地在唐詩的平仄韻律與英文的重音節奏之間穿梭往來,恰似維多利亞港上的渡輪,悠然擺盪於東西兩岸。當「Well Done」那清脆的爆破音輕輕叩響「保良局」的入聲字時,語言之間看似堅固的邊界,就在這清越的童聲之中,悄然地消融溶解。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落霞與孤鶩齊飛」的美妙景象嗎?

往昔,康有為遊歷歐洲之時,驚訝地發覺「泰西之畫亦合六法」,深感中西文化藝術之間存在着共通之處。如今,真正的文明,向來都是在多元文化的雜糅融合之中煥發生機。當《三字經》與三文治相遇,當七絕詩邂逅十四行詩,那些在語言的細微縫隙之間,悄然綻放的奇異花朵,或許正是文明得以永恒延續的春日信箋,預示着文化交融之下更為絢爛美好的未來。